对上我的目光,他没说什么,只是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仿佛那汤还没喝进嘴里,已经带来了极大的满足,这个时候再低头喝了一口,整个人都像是活过来了。
于是,我们两个大人就这样坐着,端着各自的汤碗,慢慢的啜饮着。
就在这时,我听到旁边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
转头一看,却是妙言。
她的眼睛通红,看着我们两,在轻轻的抽泣着。
我慌了,急忙放下手里的碗:妙言,你怎么了?
她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眼睛红红的,一听见我这么问,立刻伸手捂着眼睛,拼命的摇头:我没事,我没事。
……
我和裴元灏对视了一眼,看了看彼此的样子,又看了看她。
两个人却都沉默了下来。
她坐在我们两的中间,小小的,瘦瘦的样子,但又明明已经是个大女孩了,十来岁了,懂得许多事,也明白很多道理,甚至开始隐瞒自己的情绪,刚刚那一刻,我也明白过来,是她病愈之后,清醒以来,第一次一家三个人坐在一张饭桌旁,她给我们盛汤,而我们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坐着喝汤。
这,是多安静,又多平淡的一副画面。
可是对于她,对于我们来说,却像是经历了千难万险,才出现了这样的一刻。
是我们欠她的这一刻。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也有些酸涩,下意识的伸手过去想要拉下她的手,却发现她格外固执的,用力捂着自己的眼睛,感觉到我在拉她,便哽咽着声音说道:我眼睛痛,不要拉我嘛!
于是,我的手缩了回来。
裴元灏坐在旁边,看了她一会儿,也慢慢的放下了手里的碗。
然后,他轻轻的说道:妙言,眼睛不痛了,把手放下来。
……
听话,放下来。
……
她也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不愿意听话,自己还是这样捂着自己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慢慢的松开。
然后,我看到了两只哭得通红的,微微肿胀的眼睛。
还有一脸狼狈的泪痕。
她望着我们,过了好一会儿,才用袖子胡乱的揉擦着自己的眼睛,然后说道:父皇,娘,你们的汤还没有喝完呢。
裴元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碗,便伸手又端了起来,我也端起自己的碗,却说道:娘已经喝够了,来,妙言你也喝一点。
说完,我舀起一勺汤,轻轻的吹了吹,然后送到她的嘴边。
我们都没有问她为什么眼睛会痛,也没有问她是哪里来的这一脸的泪痕,就这么将汤勺送到她的嘴边,她愣愣的看着我,像是忘了如何反应似得,汤送到嘴边,就直觉的张开了嘴。
我给她喂了一勺汤。
这时,裴元灏在旁边说道:来,你也喝一口。
说着,他也学着我的样子如法炮制,将汤吹凉了,把勺子递到妙言的面前,妙言望着他,也就这么乖乖的喝了他的汤。
于是,我们两个人这样,你一勺,我一勺,将碗里的汤一勺一勺的喂给她喝。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了。
我听不到外面的风声,也没有任何的侍从宫女来打扰,一盏橘红色的,温暖的烛光下,就只有这样三个人,爹娘和女儿,围了一桌丰盛的菜品,然后喂给孩子那细心吹凉了的汤水。
也许,曾经有人有过这样的期望,这一幅画面,也在寻常百姓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上演,但这一刻,却是在繁花似锦的皇宫当中,得到了这样一刻弥足珍贵的宁静。
我几乎听到了妙言的眼泪从眼眶里滴落,落到汤水里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喝完了我碗里的汤,当我慢慢的放下碗的时候,她突然说道:父皇,娘,我们今后可以一家人,经常这样吗?
……
……
我放碗的手微微僵了一下。
勺子碰着碗壁,发出叮的一声响。
裴元灏也抬起头来看着我,他的目光带着几分还未褪去的温柔,此刻,也浮起了一点笑意,然后对妙言柔声说道:这,就要问你娘肯不肯了。
……
妙言一听,立刻转过头来看着我:娘!
我沉默了一下,微笑着拿起旁边的筷子: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