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说是南宫离珠的生死关。
但其实更难熬的,反倒是别人。
几个太医还是被拎到了玉华宫,都齐齐的候在外面,里面有一点声音都会惊出他们一身冷汗;常晴也来了,坐在外间的桌边,一直和裴元灏低声说着什么;我没跟他们坐在一起,而是另设了座位,既能看到外面的帝后,也能看到床边南宫离珠那张苍白的脸。
妙言倒是熟门熟路似得,一来就直接撩开珠帘走了进去,走到床边俯身看着南宫离珠,看了好一会儿,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好可怜啊……
说完,伸手轻轻的碰了一下南宫离珠的脸颊。
一直守在一旁的蕊珠这个时候有些有悲有喜的,大概是看着妙言终于来了,让她如释重负,热泪盈眶,但看着我坐在旁边,又像是顶上梁股下锥一般,让她坐立不安,这个时候急忙上前一步,小声说道:公主殿下来看望贵妃娘娘,她一定能好起来的。
妙言偏着头看着她:我有这么厉害啊?
蕊珠道:公主殿下洪福齐天,您一来,把福气也带来了。
哈哈,哈哈。
妙言伸手捂着嘴,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一样笑了起来,而她的笑声,那样清脆响亮,像是直接传到了人的梦境里,床上那个人立刻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蕊珠急忙喊道:贵妃娘娘!
她这一喊,屋子里的人全都聚了过来,裴元灏立刻走到床边:她怎么样了?
蕊珠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刚刚,刚刚公主殿下笑的时候,娘娘好像听见她的笑声了。
哦?
常晴也走了过来,低头看着床上的人。
妙言被他们挤在床边,仰着头看着这几个大人,然后说道:那,我还要继续笑吗?
若不是现在情况特殊,大家的心情都严重,我只怕都要被这句话给逗得笑起来了。她倒是把自己的笑声当成灵丹妙药了,幸好这灵丹妙药是不要钱的,而且说来就来啊。
但即使这样,我也看到常晴伸手拂过嘴角,擦掉那一抹猝不及防的笑意。
裴元灏低头看着妙言,一时间竟像是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眼神,沉默了一下,才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傻妙言,有心的笑,才是真正的笑。
哦……
这个时候,常晴柔声说道:不过,也许南宫妹妹真的能听到妙言公主的声音呢。
嗯?
不如,让公主跟她说点什么吧。
妙言看着她:要我说什么呢?
一时间,大家倒像是不知所措。
妙言虽然时常来看她,也觉得她很可怜,要说感情,两个人还真没什么感情可言,妙言更不可能像那些孝子一样守在病榻前细数历历过往的,要让这么个小孩子对着一个无知觉的人说话,也实在为难我的女儿了。
这时,我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过去。
不如,为贵妃娘娘诵一段《心经》吧。
裴元灏急忙回过头来看着我。
《心经》?
是啊,妙言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如诵一段《心经》,也许佛祖保佑,贵妃娘娘病就好了呢?
……
他沉默了一下,看着我,然后转头对守在门口的玉公公吩咐:立刻让人去那一本——
他的话没说完,我说道:也就不必去拿书了。妙言还认不全《心经》上的字。不如民女念一句,她跟一句。
他又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对着玉公公动了动手指。
玉公公领会,立刻带着几个小太监进来,搬了一把椅子进到内室,放在床榻边,我告罪,抱着妙言坐了上去,她倒是乖乖的,双手握着我两只手的指头,听我在她耳边轻念,而她也轻声复诵——
观自在菩萨,
观自在菩萨,
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
接下来的时间,整个玉华宫都安静极了。
我抱着妙言,在南宫离珠的床边轻轻的诵着《心经》,而裴元灏和常晴就坐在外间的桌边,我能感觉到他们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我的后背,我的面前是曾经恨毒了的南宫离珠,但现在,心情却意外的平静。
《心经》,有大智慧,更有着平复人心,抚平伤痛的效用,这一刻,我甚至感觉不到一点心灵的悸动,就这么平静的诵读着,也不知是为病榻上的人,还是为怀里女儿的将来。
夜色,在我的诵读声中,一点一点的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低沉的,模糊的呢喃在耳边响起: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