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理,那些卖艺的人也不会随便说出来,坏了自己吃饭的家伙,所以知道的人反而很少。
刚刚,査比兴不过是捡个便宜,还顺便卖乖罢了。
只是,裴元灏竟像是心情也很好的,还由着他这么胡来。
我看着那一长排钉板,虽然钉子密密麻麻的,伤人的几率应该大大的降低了,但看起来还是有些骇人,我忍不住回头看着裴元灏,轻声道:这——真的要让他滚钉板啊?
裴元灏也转头看着我,嘴角有些掩饰不住的弧度:告御状都是如此。总不能让朕就这么过去接他的状子吧。
……
再说了,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还残留着一点笑意,可眼中却突然闪过了一道寒光:朕还不知道,他的状子里,到底是要告谁呢。
对啊!
我的心也猛地一跳,査比兴突然出现在皇宫门口,当着文武百官,甚至成千上万的老百姓的面告御状,大家都惊异于他的胆大妄为,也惊奇于他的长相,他的出身之地,却没有人考虑到这最简单、最明显的一件事——他告御状,到底是要告谁?!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偷偷的看了旁边一眼,常言柏和南宫锦宏站在不远处,都目光灼灼的看着下面。这两个人都是深藏不露的,我也没有办法从他们的神情里读出什么来,只是当我将目光收回来的时候,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一直站在裴元灏身后的常晴。
她也正看着我。
我两人目光这一相交,顿时我的心尖都颤了一下,也分明看到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光,仿佛极度的不安,又仿佛在按捺着内心的冲动,她的目光都在不停的颤抖。
难道,她已经知道了什么?
就在我担心的时候,周围的人突然一起发出了一声低呼。
出什么事了?
我急忙掉头往下看去,就看见査比兴已经站起身来,忽的一下将身上的衣服脱了,露出壮硕的上半身,只剩下下面的裤子。
这里还站着一些后妃命妇,全都惊恐的低头的低头,闭眼的闭眼。
不过——要说这査比兴,我平时看他倒是很矫健,身形不胖不瘦,但长身玉立的也非常的好看,谁知脱了衣服才知道这人长了一身腱子肉,蜂腰猿背,在这样的冬天裸|露出来,竟也不知道冷一般,没事人一样。
周围的那些小宫女一个个都低声咒骂起来,害羞的不敢看,但仔细看时,却又都红着脸,用眼角小心翼翼的瞄着他。
就在这时,査比兴突然大喊了一声。
啊!
那声音就跟惊雷一样,从那么远的宫门口传来,每一个人居然都听得清清楚楚,然后就看见这人一蹦三尺高,然后双手扶腰,稳稳的落在地上扎了个马步。
哈,嘿哈!啊呀呀呀!
他扎着马步,便开始左右的挥拳,还大声吆喝着,就像是街头那些卖艺的人一样,大家原本屏住呼吸都看着他,这个时候突然来这么一出,倒是把大家都给吓了一跳,就连他身边那些防着他的护卫都接连后退了几步。
不知为什么,看着他在下面,耍猴那么似得闹,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一笑,又听见旁边也传来了一声轻笑,转头一看,裴元灏也用一块帕子捂着嘴,看不清他的嘴型,只看到他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不过,身后的一些老臣却看不下去了,一个个皱起眉头:这都闹成什么样子了?
此人不是个学生吗?怎么如此,简直——哎,有辱斯文啊!
我虽然看着好笑,但也实在觉得査比兴这样闹得太过分了,尤其他背后,宫门外那些围着看热闹的老百姓,全都哄笑了起来。
可就在所有人或是抱怨,或是嫌恶,或是稀奇,或是好笑的看着时,他突然上前一步,就地一滚,便躺倒在了钉板上。
啊!
周围的几个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呼。
我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喉咙口。
却见査比兴像是一个灵活的滚筒,倒在顶板上顺势滚了过来,他的身体不断的碾压过那些钉子,在皮肤上留下了大片大片的红色的痕迹。
刚刚他叫得很厉害,但这个时候真的开始滚钉板了,他反而没了声音,只有压抑在喉咙深处的一两声闷哼,却也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我们耳边,如同闷雷一般。
看着他这样一路滚下来,我的呼吸也一直屏住。
那钉板很长,前后七八块拼接起来,一直到前方广场的中心,两边的护卫全部都手扶腰刀一路跟着他,一直跟到了广场的中央。
眼看着査比兴就要滚完所有的钉板了,我的心几乎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这一手用力的抓着前方的汉白玉栏杆,就在这时,旁边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我惊了一下,转头一看,竟然是裴元灏!
他没有看我,一双眼睛专注的看着下面,但他的手,却像是自己长着眼睛一样伸过来抓住我的手,我急忙要挣脱,可刚刚挣扎了两下,他却反而越抓越紧,掌心冰凉的冷汗贴上了我的掌心,冷得我全身一悸。
难道,他也在为査比兴担心?
我知道他并没有要怪罪我,也知道近期他的一些举措,也许对于这个西山书院出身的人,他会比别的人更加看重,此时此刻,西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他有那么重要的意义过。
而査比兴的出现,是不是让他看到了什么未来?
我停了一下,没有再动,他也感觉到了什么,低头看着我。
周围数百双的眼睛都专注的看着下面,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但我却知道,这一刻自己紧张得连心跳都要停止了。
他的身后,就是常晴。
还有常言柏,南宫锦宏,甚至不远处的南宫离珠。
如果被这些人看见了,那我就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我也更不想就这样给朝廷的人一个暗示——这个后位,也许真的会落到我的头上。
就在这时,下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雷鸣般的欢呼。
我们急忙抬头一看,就看见査比兴已经滚完了最后一块钉板,忽的一下翻身站了起来。
他没事!
我的心头一喜,感觉到裴元灏似乎也放下心来,手指刚刚一动,我立刻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心里抽了出来。
他猝不及防,手顺势一抓,却已经空荡荡的了。
我也不看他,只看向下面,只见査比兴站在广场中央,双臂高展,那张状子还在他的手中完好无损,而他的身上,留下了大片的红痕,似乎还有之前那些钉子上留下的血迹也沾到了他的身上,但至少,他无恙了!
我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时,裴元灏也看向了他,嘴角露出一点笑意来:好!
玉公公一听,立刻向下面传话——
好!
这时,一个护卫已经捡着他的衣服追了上来,他急忙接过那衣服七手八脚的穿上,然后将那张状子高举过头顶,大声说道:小民有冤,请皇帝陛下圣裁!
裴元灏看着他,说道:告诉朕,你有何冤屈,又要告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