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她醒来到现在,因为到处都乱糟糟的,我虽然一直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在身边,但也是直到现在,才真正的感觉到,她有点不对劲。
她太安静了。
之前,去太庙行过招魂之术回来之后,她虽然还是懵懵懂懂的,但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几分灵气,会叫爹叫娘,我也不能不承认,好几次我和裴元灏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都是因为她而缓和下来。
但今天,她一路过来,安静得好像不存在。
从昨夜她会问我好不好,我就知道,比起上一次,她已经又恢复了很多,可是,低头看着她乌溜溜的眼睛,依旧是灵光照人,却意外的,能看到一丝忧虑,甚至——哀伤。
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蹲下神去平视着她的眼睛,轻轻道:妙言。
她也转过身来看着我:娘。
你不开心吗?
……沉默了一下,然后摇头。
那就是不开心。
我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柔声道:怎么了,告诉娘?
她的小脸上出现了一丝茫然的神情,低头看着地上的白雪,又抬头看着我:娘,爹为什么不在你身边啊?
……
我一下子就哑口无言了。
没想到,她居然会问这个。
早上她醒来的时候,看见我,倒是很高兴的样子,然后就开始是左看右看,看遍了那宽敞的寝宫,就不再说话了,现在我有点明白过来,她是在找裴元灏。
我想了想,才轻轻的说道:你爹他——
话没说完,她突然又说:娘不用说了,妙言明白。
我一愣。
你明白什么?
……
她又低下头去,也不知道是有意的沉默,还是无心的扭捏,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说道:娘说过,爹去给别人幸福了。
……
他不在妙言身边,也不在娘身边,就是在别人的身边,给别人幸福,对不对?
……
我一时竟哑口无言了。
当初的一句戏言——不,也许不是戏言,而是有心不在妙言的心里种下恶的种子,天真如她,会那么单纯而全心全意的相信,但此刻的她,也会因为相信,而情绪低落。
裴元灏,的确是在别人的身边,给别人幸福,我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件事会让她难过。
我立刻伸手抱着她:妙言。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那双大眼睛清静而明白,却让人有一种心疼的感觉,认真的说道:娘,妙言不难过。
……
娘难过吗?
……娘当然不难过。
那妙言就更不难过了。
……
这一回,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裴元灏说得对,妙言确实早慧,也许在之前的经历里,我只觉得她聪明伶俐,但更多的时候,也只是和女儿玩笑罢了,这一次行招魂之法后回来的她,不再嬉笑玩闹,却让我真真正正的看到了一个早慧的妙言。
我还蹲在地上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妙言低头看了看我的膝盖,轻轻说道:娘,妙言冷了,你冷不冷?
我急忙起身,牵着她的手:走,我们先回去。
她点点头,跟着我走了回去。
再回到我们那个小院子里,素素和吴嬷嬷等了我一夜,这个时候看见我带着妙言回来,都大大的松了口气,我也没有告诉他们昨夜在皇帝的寝宫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简单的说了一下妙言的病情,让他们都放心,他们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然后,自然是梳洗,用饭。
妙言明显的沉闷也引起了素素他们的注意,她找了个空挡悄悄的对我说:大小姐,妙言小姐没事吧?怎么她都不肯说话。
我回头看了一眼默默抱着碗喝粥的妙言,只淡淡的说道:没事。她的病还没痊愈。
哦……
素素显得心有余悸的,之前还能去跟妙言玩闹,这个时候她也不去了,就安安静静的服侍。
我心情有些复杂的坐到一边,这时,吴嬷嬷已经端了一杯热茶放到我手边。
我抬起头来看着她:嬷嬷。
……
我看她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不说的样子,我在心里轻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昨晚只是在那边守着妙言。皇帝他——他没对我做什么,嬷嬷不用担心。
她点点头。
目光,还是欲言又止。
我又说道:听说贵妃病了,是真是假啊?
是真的,吴嬷嬷对这件事倒也没有太看重的样子,只认真的回答:几个小丫头都过来说了,贵妃的病情是真的有些险,听那边服侍的人说,她一直喊皇上,喉咙都哑了。
……
这一刻,我的喉咙也有些哑,说不出什么话来,低头喝了一口茶。
虽然知道,不应该这么想,但我无法不去想——她喊他,即使神志不清,昏迷不醒的时候,喊得声音沙哑了,可他,在我的身边。
如果这是一场因果,只让我想要苦笑。
老天,这是何苦?
我苦笑着,淡淡道:好了,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我又拿起茶杯来,正要喝的时候,却看见茶水里映着吴嬷嬷的脸,她还站在我身边,仍旧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心里下意识的感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着她。
出什么事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