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太匆忙了,满身新都扑在妙言的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寝殿外面还摆着桌案,放着折子,但听见他这么说,总算还是放下心来,抬眼看着他的背影,一字一字的说道:陛下一言九鼎。
当然。
多谢陛下恩赐。
……
这一次,他慢慢的回过头来,那目光说不清是冷是热,但我意识到自己刚刚被他这样压在身下,缠斗了半天,衣衫不整的躺在他的床榻上,一大片锁骨都露在外面,这个时候只觉得凉飕飕的,下意识的伸手去遮掩了一下。
他的视线一下子变热了。
我下意识的暗叫不好,但还没来得急反应,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然后,抓起一边的被角,轻轻的盖在了我的身上。
天冷,你不要着凉了。
我都要窒息了,那只手在我身上的被子上又压了一下,然后他起身走了出去。
我像是猫爪子下逃生的老鼠,这一刻已经说不出是逃脱的喜悦还是刚刚濒死的恐惧控制着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过了好半天,转头看着身边还睡得稳稳当当的妙言,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也许,是我太紧张。
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当着孩子的面——
只是,我已经无法忍受任何一点和他的触碰,若他今夜真要执意做什么,只怕我就熬不到妙言醒来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又万分的庆幸,但也还算清醒,我将还沾染着他身上气息的被子掀开,自己慢慢的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先是理了理身上凌乱的衣衫,脑后蓬乱的头发,然后靠坐在床头。
妙言,就睡在我的身边。
我不知道她到底恢复到什么程度了,原本以为行过招魂之法之后就可以知道的事情,没想到现在还要等一段时间,不过,看着孩子安静的睡颜,倒也不觉得煎熬,只希望她的人生能一直这样平静下去。
我伸出手来,理了理她脸上的一缕乱发,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脸颊。
……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我就这么靠坐在床头,听着妙言均匀的呼吸声,听着更漏沙沙的声音。时间应该是过去了很久了,也许已经到了五更天,我一直没有回头,没有看裴元灏在外面是怎么批折子的,但烛光透过层层帷幔照进来,还是让我有了一点安心。
耳边,又听见玉公公很轻的脚步声,仿佛撩开帘子探头进来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又走到外面的桌案前,轻轻的说道:皇上,时候已经不早了,皇上也该休息了。
不用。
皇上,保重龙体啊。
朕说了,不用。
他的声音带着并不愉悦的口气,但和刚刚的怒意完全不同,我下意识的从朦胧的睡意中清醒了过来,回过头去,就看见层层帷幔的外面,他两手撑在桌案上,脸上似乎还有些怒意。
看来,那些折子让他不好过了。
我多少也能猜到他现在面临什么局面,只不过,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我也没有忘记黄天霸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他的事情如果我参与得太多,将来就会很难脱身。
那,当然不是我希望的结果。
于是,我又转过头来,低头看了一下妙言,她还睡得很沉,不知这一天她到底经历了这么,会累成这样,又或者,她不是累,而是在施法之后出现了这样的状况。
这时,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刚刚裴元灏无意识中说的一句话——今天一整天都在太——都在陪着妙言,那个时候,他是冲口而出,但改口也改得很快,我当时只顾着和他对峙,也没有注意到他嘴里溜走的那短短的一个字。
但这个时候一想起来,我的后背突然麻了一下。
他那没有说完的,应该是——太庙?
对了,太庙!
之前,他就是在那里,让护国法师为妙言祈福,我也是在那里,窥见了护国法师一眼,但之后,不管我怎么费力的寻找,甚至找到了西郊的冲云阁,也没有办法见到那个人,宫里没有他,西郊也没有他。
原来,他在太庙!
也只有太庙,和这个皇宫只有一墙之隔,或者说,根本就是在皇宫中,只是裴元灏必然早就对我这边有所防备,所以这个消息还一直对我封锁。
刚刚,是他一时失察,被我查见端倪。
一想到这里,我立刻出了一头的冷汗,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帷幔的另一边,他还在伏案疾书,手边的折子堆积了不少,玉公公揣着两只手守在旁边,看着裴元灏这样子,今夜是不打算休息的,他的脸上是满面的愁容。
我的心,还在跳着。
护国法师就在太庙,今天正是他给妙言行了招魂之法,裴元灏一直防着我和那个人见面,一旦这件事完毕,那个护国法师又会被他发配到哪里?会不会永远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那样的话,当年的事,我就再也没有机会查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