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的道:不,不是这样的吗?
可是,这话是无畏和尚亲口告诉我的,他是当初一直跟在我母亲身边的人,也是他一直看着父亲和母亲从相遇到最后结合,而且从小到大,他对我都一直很爱护,更称得上偏袒了,难道他还会骗我?
不,我不信。
但,如果他没有骗我,那铁面王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急忙说道:那,你的意思是,我的母亲她不是被强迫,才嫁给我父亲的?
铁面王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稍稍眯了一下眼睛,立刻回想起了什么似得,脸上闪过了一丝冷笑:这话,是那个无畏告诉你的吧?
我急忙点头。
哼,他冷冷的一摇头:这个人,一把年纪了,这些年了也没清醒一些。
我越发诧异的看着他: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无畏叔说,我的父亲关了母亲两年多,才逼得她答应这门婚事的,难道事实不是这样?
铁面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
……
怀音是什么人?被人关两年就答应嫁给他?他冷笑了一声,说道:若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把她抢到草原去,关她一辈子。
我一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听见他自己又自嘲一般的笑了笑,道:但,若她是这样的人,我也不会去抢她,更不会关她。
……
我连看都不会看她。
他的容貌俊美,虽然韶华已逝,但天生的俊美容貌,尤其是那种强悍的,充满男子气概的阳刚气,仍然让他比许多年轻的男子都更吸引人。而他那一笑,却又像是给那浑厚刚毅的男子汉的世界里突然注入了一丝暖流,一缕柔柔的清风,好像冰面上的阳光一般,灿烂,又辉煌。
那种感觉,和当初的黄天霸,简直一模一样!
我看着他,只觉得满怀心酸,几乎忍不住要落泪。
可我还是按捺住此刻激动的心情,毕竟我和他还有的是时间,可以解决很多疑惑,很多问题,而现在,我决定先把眼前的事弄清楚。
我说道:你是说,我娘并不是被迫嫁给我爹的?可是,我爹关她那两年——
不是他关了你娘两年,是你娘把自己关起来了两年。
什么?!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她把自己关了两年?
对。
为什么?她为什么把自己关起来?
因为,铁面王那张俊美的脸上也透出了一丝淡淡的哀恸,甚至连他的声音,也不由的沙哑了起来:因为她心动了。
……
几十年的清修,就因为你爹,都白费了。
我一时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僵了一下,心跳突的一声,震得两边耳朵嗡嗡的作响,也发疼。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看了许久,干涩的说道:心——动?
对,她说,她说她刚到西山,还在看风景的时候,就有人请她过去喝茶。
……
然后她跟着那个人去了后山的凉亭,在那里见到了你爹。
……
他们一起,喝了一杯茶。
我身上的毒明明已经被薛慕华解了,可现在又呼吸紧迫了起来,好像有一些沉重的东西突如其来的,压在了我的心上,让我每一次呼吸都那么困难。我奋力的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铁面王的时候,眼角几乎也红了。
后来呢,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听说后来你爹赶回成都成亲,却在他的喜堂上抛下了新娘子,说自己的心里已经有了别的人,也决定要娶别的人。那个‘别的人’,当然就是你娘。
……
可是,当你爹再去找她,要她嫁给他的时候,她却不肯见他。
……
她把自己关起来了。
……
你爹,想要见她,可也知道,若她自己不能想通,逼她,只能把她逼上绝路。
……
所以你爹派人每天守着她,给她送吃的,只要她一开口,他就会立刻赶去见她,等她给他的答案。
铁面王说着,笑了一下:这就是无畏和尚说的,你娘被你爹关了两年。
……
他是个死脑筋,我知道他对你娘的感情很深,就因为他这样,所以不管你爹做什么,他都认为是你爹在害你娘,就连后来,不管你娘怎么跟他解释这件事,他都只认定了你爹是在欺负她,关了她两年,才逼得她嫁给你爹。
……
铁面王还在说什么,可我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他告诉我的一切,已经完全推翻了之前的认知,那些已经尘封在记忆中的往事,那些过去许多年的往事,突然那么清晰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却像是腾起了一阵烟尘,又一次迷茫了我的双眼。
只有他的话,仿若雷声一般,在耳边回响不绝——
因为她心动了……
几十年的清修,就因为你爹,都白费了……
心动了……
心动了……
她对爹,原来不是被强迫的,也没有怨怼,而是她心动了,正因为心动了,才会嫁。他们两不是一个强迫,一个被强迫的在一起,而是真正的两情相悦。
可是,为什么?
如果是两情相悦,她为什么又要关自己两年?
如果是两情相悦,如果是她对我爹心动了,如果是她关了自己两年,在出来之后,决定要嫁给我爹,那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人强迫她,也没有任何人逼她……可是,为什么记忆中的她永远只有淡淡的笑容,清净得几乎清冷的眸子,为什么我们三个人的生活,却从来让我感觉不到她的热情,只有她远远的站在那里,如同槛外人一样看着我们的清冷感呢?
难道,不是她选择了我的父亲,选择了这一切吗?
我只觉得心中涌起的,这些年来一直不去理会的委屈一下子堵住了喉咙,眼泪几乎从干涸的心田里翻滚着涌了出来,我抬起头来看着铁面王,几乎已经忍不住要开口询问的时候,突然,脑海里闪过了他刚刚的一句话——
确切的说,是那句话中的两个字。
清修。
几十年的清修……
我突然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拼命的捶打着我,而在那巨大的打击声中,那些嘈杂的话语,记忆中无数的情景如同走马灯一样在我的眼前闪过。
我曾经和她一起度过的,无数个夜晚。
她就着残烛,在忽闪的烛光下认认真真的看着不知是谁,从什么地方寄给她的书信。
烛光明明灭灭的,照在她半长的头发丧,里面掺杂着的许多银丝,在烛火下亮成了一片雪色的光……
她深锁的眉头,眼中的忧虑,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我颤抖着抬起头,看向铁面王:你刚刚说她——清修,是怎么回事?
铁面王看了我一眼,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平静的说道:你不会不知道,你的母亲,在嫁给你父亲之前,是个尼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