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皇上的心情都不大好,也没有宠幸什么妃子。但那天,还是问了尤木雅两句。赏赐了众人许多东西,也顺带,赏赐了她。
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除了像在年宴上那种机会,别的时候要向皇帝引荐妃嫔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只要他有心,记得这个人,对尤木雅来说都是莫大的机会。况且,皇帝广施赏赐,谁又说得清,他真正要赏赐的是谁。
后来,听说尤木雅也传信给了她哥哥。
那屠舒瀚——
他是个聪明人,应该懂了。
可是,万一他还是不出兵呢?
刘轻寒看了我一眼,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不论如何,屠舒瀚不能被别人拉拢。
……
我的眉心微微一蹙,就看见他转过身去,看了看周围,漆黑的苍穹覆在这辽阔无边际的草原上,一堆篝火,一处气息,显得那么的渺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但,世上的许多奇迹,都是被这样的渺小创造的。
风吹乱了他的额发,缠绕在眼睫间,他的目光却仿佛全然不受干扰,一如既往的执着坚定,轻轻的说道:西北太重要了。
……
尤其在东南沿海目前已经实施海禁的时候,西北是最不能忽略的地方。不论是战略,还是通商……
他越说,声音越低沉,最后几个字几乎细不可闻。
我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蓦地,他似乎也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把心里想的都说了出来,立刻闭紧了嘴,谨慎的看了我一眼。
我也看着他。
我不能承认刚刚那谨慎的一眼让我感觉有些刺痛,不论他变成什么人,不论我变成什么人,我无法否认的是,我对他,都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全副信任。
可他,却不是。
想到这里,不由的涩然一笑。
看着我的笑容,刘轻寒似也有些茫然,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又沉默了一刻,似乎是把这件事渡过去了,然后又轻轻说道:我觉得,如果屠舒瀚清醒一点,会知道如何站队的。
我也点了点头。
其实裴元珍也是个聪明人,她没有极力的在裴元灏面前举荐,让尤木雅一次把甜头吃够了,也是为了吊着这对兄妹,屠舒瀚要得到他想要的,就必须先在这边有所付出才行。
只是——
我不知道刘轻寒是什么时候传递的讯息给裴元珍,但想来,他们两应该他们自己传递讯息的方法,却没想到,裴元珍这么听话,才短短的时间,就给刘轻寒把路铺好了。
想到这里,我在心里笑了一下。
他,倒是真的不用任何人为他担心的。
抬起头来的时候,却看见刘轻寒望着火焰一阵出神,虽然裴元珍做到了我们希望的,但他的神情却似乎并没有轻松太多,反而,眼神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我下意识的道:怎么了?
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立刻摇了摇头:没事。
……
我看了他一会儿,也笑了一下:那就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还要赶路呢。
嗯。
他简单的点了一下头,便顺势躺了下去,扯过半搭在身上的风氅盖到胸前,过了一会儿,又翻过身去背对着我们,没了声音。
我也转过身去,看到裴元修身上盖着的风氅也滑了下去,他的肩背上还有一些瘀伤,不能着凉的,便小心翼翼的给他拉上去盖好,看着他和离儿两个人都睡得一脸平静的模样,我轻轻的笑了笑,也躺下去睡了。
一夜,再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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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还迷迷糊糊的,就听见周围有人走来走去和低声说话的声音,我迷糊了一会儿,慢慢的睁开眼,就看到裴元修的背影。
他坐在我身边,正看着侍从把一条干肉削成条放进沸腾的锅里,感觉到背后的动静,回过头来一看我,便温柔的笑道:你醒了?
嗯。
我揉了揉眼睛,往四周看了一下,发现周围的人几乎都已经洗漱完毕,开始生火造饭了。
怎么不叫醒我啊?
看你睡得香,不想吵醒你。他微笑着伸手拂开我脸上的一缕乱发,道:这些天,你是累坏了。
我笑了笑。
对了,离儿呢?
她啊,她可有精神了,一大早就——
他的话没说完,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阵清脆又悦耳的笑声,我一听,急忙撑起身子往声音传来的地方一看,只见离儿穿着一身翠绿的小裙子,裙角被晨露濡湿了,小靴子上沾满了泥土,但全然不影响她的心情,那张圆乎乎的小脸上满是甜蜜的笑容,两个酒窝映着初升的阳光,盛满了快乐。
她和刘轻寒面对面的蹲在草地上,两个人手中各拿着一根官司草缠绕在一起,刘轻寒道: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拉。
好。
一——二——三——!
话音刚落,两个人同时一拉,离儿手中的官司草立刻端成了两截。
不过,似乎因为她把所有的力气都放在那根小草上,草一断,她哇的一声整个人仰面倒了下去,像只笨拙的猫熊一样跌了个四脚朝天。刘轻寒一见,急忙丢掉手中的官司草,长臂一伸过去把她一把捞了起来。
离儿一下子扑到他怀里,顿时两个人笑成了一团。
我和裴元修远远的看着这一幕,两个人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元修回过头来对我道:难得,离儿这么喜欢他。
嗯,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嬉戏打闹的身影,我笑道:他也像个大孩子。
裴元修哑然失笑:朝廷二品大员,你说他是孩子?
男人只要没有成亲,就是孩子。
哦?裴元修听着,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我,饶有兴致的笑道:那当年,我还没有成亲的时候,在内藏阁见到你时,你看我,也是个孩子?
我摇了摇头。
不是孩子?那是什么?
皇子啊。
他一愣,看着我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两个都笑了起来。
这时,旁边传来了离儿脆生生的声音:娘,阿爹,你们在笑什么啊?
转头一看,离儿已经回来了,她一边牵着刘轻寒的手,一边正站在那里,睁大眼睛看着我们。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被她牵着手站在我们面前的刘轻寒,似乎是窥破了我们夫妻的闺房事一般,他的脸色有些尴尬,下意识的偏过头去轻咳了一声。我淡淡的笑了笑,朝离儿伸手:离儿,过来娘给你梳头,咱们待会儿就该走了。
哦。
她抬头看了刘轻寒一眼,似乎还有些依依不舍的,但对方已经微笑着放开她的手,还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她便一路小跑到了我的身边,乖乖的坐在我怀里,任我给她编好小辫子。
裴元修这才站起身来,走到刘轻寒身边,两个人相视,点头笑了笑。
阳光大盛,照在他们同样修长高挑的身形上,我手里编着离儿的小辫子,抬起头来看着这一幕,不知怎么的有些出神。
而怀里的离儿,也静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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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事整理了一下,我们便上了马,朝着西边一路疾驰而去。
也许是因为昨夜大家都休息得很好,也可能是因为目的地就在前方了,大家都精神抖擞的,一路飞驰,身后扬起了漫天的烟尘。
不久,年宝玉则,就在前方了。
一条清凉的小河从前方的山谷里流淌出来,阳光一照,满眼的粼粼波光。我们的马跑了半天也有些渴了,都下意识的靠近了河流。不过眼看目的地就在眼前,前方开路的骑士还是不愿意耽搁,用力的拉着缰绳让马远离那里。
就在这时,突然,前面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有人大声道:你们看——!
大家都停了下来,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条河流,河水竟然泛着淡淡的血红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