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最可怕的!
我一沉默,一墙之隔的那个人也沉默了下来,两个人好一会儿都没有再出声。夜色中只剩下窗台下的流水潺潺,便是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又说道:你的伤——
没什么大碍了。
那位颜老夫人,看起来对你很不客气。
我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冷笑:娘打女儿,当然用不着客气。
你恨她?
当然,从小,就觉得她可恨。
……
也可怜。
仿佛听到那一墙之隔的人轻叹了一声:可怜?
我猜也能猜到他现在所想的,那位老夫人不仅位高权重,还身强力壮,打起我这个还算年轻的晚辈来也一点都不含糊,三杖下来几乎把我废了,而且在颜家,在西川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人,也会可怜?
我淡淡笑道:你觉得我在说反话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也许,可恨的人,也有可怜之处吧?
不过,你不知道她到底哪里可怜,对吗?
嗯。
我靠坐在床边,看着湖心倒映的那一轮明亮的圆月,这轮明月已经不知在这片苍茫大地上见证了多少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也许眼前我们有过的,几十年前,它都曾见证过,也见证过所有的努力,被命运的车轮碾压得粉碎。
所以,它越来越冷,越来越无情。
我轻笑了一声,说道:如果你是她,被原本有婚约的未婚夫悔婚抛弃,你会不会恨?
……
如果你是她,即使被抛弃了,却仍旧枯守了许多年,被所有的人嘲笑,唾弃,你会不会恨?
……
如果你是她,等到形容枯槁,才终于等到那个男人回心转意,将已经名誉扫地的自己迎娶进门,你会不会恨?
刘轻寒一直没开口,直到这个时候,才听见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是说——
先对不起她的,是颜家。
……
我不知道他过去的记忆还保留了多少,就算他忘记了当初在大殿之上,刘漓说过的那个故事,但处于各方面的安全考虑,长公主都可能会把一些事情先给他说清,分析透。
只是这一点,知道的人并不多。
甚至我,都是在离开红颜楼,准备启程入京的时候,才听我娘郑而重之的说起。
对不起她的,是我爹和我娘。
虽然,我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算对不起。
我爹和她是青梅竹马,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不过是兄妹情谊,两家却因为一些利益联姻,将原本不属于他们的命运硬生生的加诸在了他们的身上。但我的父亲,他断然不是一个会任人摆布的人,所以那个婚约他从来就不放在心上,更在西山遇见了我娘之后,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毅然决然的悔婚。
可是,他却忽略了一点。
她对他却是一往情深,甚至到了即使被他抛弃,仍然固执的守候,不惜名誉扫地的地步。
所以,她的苦和恨,我多少能够明白。
如同当初南宫离珠对我不顾一切的报复。
这样一想,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原来我和我娘的命运,竟是如此的相似,甚至连遇见的人,遭遇的事,都仿佛是一般模样。
听我说了这些话,刘轻寒也沉默了下来。
我不知道他是否受到了和我当初一样的震撼,只是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听见他轻轻的说了一句: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我将头靠在墙上,轻轻的一笑。
一墙之隔的他,似乎也靠在墙上,那低沉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仿佛就在耳畔,虽然清冷,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让人安心的感觉。
不过,听说那位颜老夫人也是出身不凡,能够这样为未婚而悔婚的夫婿守节,不顾世人的眼光,倒是难得。
是啊,更何况,她还有一个曾为皇后的姐姐。
刘轻寒仿佛怔了一下,半晌,轻轻道:果然……
你也知道了。
听说过。这位老夫人……
薛芊,薛家二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