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带着凉意的风吹拂着竹叶,凝结了一夜的清露从叶尖滴落,落入泥土中,慢慢的沁润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转过头,看到身边还在沉睡的人。
他是侧身朝我睡着,一条胳膊还压在我的胸口,难怪在梦里总有一种沉重的窒息的感觉。但他的睡容却很平静,带着夙愿得偿的轻松和惬意,脸上还透着隐隐的笑意。
只是,他睡得也很沉,我看了他好一会儿,都没有知觉醒来。
可能,是累坏了。
想到这里,我也不由的有些脸红,不过幸好,今天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处理。我小心的将他横在我身上的手臂挪开,刚要起身,就感觉身上一阵酸软,差点又跌了回去,靠着床边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一口气。
从衣架上拿了一件便褛穿上,刚刚推开大门,一阵带着竹叶清香的风迎面吹来。
身体的炙热和清风的微凉一激,我蓦地打了个寒战,站在门口竟有些回不过神,只看着满眼青翠的竹叶随风在眼前轻摆。
一时,迷了眼。
我茫然的站着,这时,一个清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小姐。
转头一看,门外十步远的地方,素素已经带着一队侍女在候着,一见我起身,都急忙过来笑着过来贺喜。
我回头看了一眼,裴元修还在床上睡着,便压低声音说道:公子还在睡,先不打扰他。你们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是。
他们应该是早有准备,吩咐下去不一会儿就好了,我好好的清洗了一番,身上的痕迹一时半会儿还下不去,幸好现在天气还不算暖,衣服层层叠叠的,也能遮住脖子上的印记。等我梳洗完了,素素在我耳畔说道:大小姐,我看你还很累的样子,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我忍不住脸上又是一红。
新婚第一天早上很累,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丫头也没个避讳。幸好周围的人没听见,我低声道:不用了。
那你这么早起来……
你吩咐他们,帮我准备一杯热茶。
哦。
热茶倒是现成的,很快就送了上来。我捧着茶朝南厢走去,轻轻敲响了一扇门,里面传来了一个苍老而浑厚的声音:进来。
我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大亮,药老正坐在桌边,低头看着什么,一见我进来,倒是愣了一下:丫头,你——
我微笑着款款走了进去。
药老正要起身,我已经走过去跪在他的面前,毕恭毕敬的将茶杯奉过头顶:公公,喝茶。
……
面前的这位老人半晌没了动静,只睁大眼睛看着我,好像还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我仍旧高举着茶杯,轻轻的说道:元修他还在休息,媳妇先过来给您奉茶。
……
他还是没说话,呆呆的看着我。
那双精光内敛的眼睛里,隐隐透出了水光。
其实,就算裴元修现在起身了,也不能和我一起来给他敬茶的。
从来这里,知道裴元修的身世的第一天,药老就告诉了我,裴元修和他的关系不能公开,在我们的面前,他只能是药老,不能是父亲和公公,甚至连昨天我们大婚,他都只是站在人群里远远的看着,而没有接受我们磕头。虽然他从头到尾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说,但作为父亲,他的心里不可能不难受,这一点,我也是非常清楚的,才会在新婚的第一天,独自一个人来给他敬茶。
药老花白的胡子也微微的颤抖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伸出手,接过了我手中的茶杯,一口喝干了里面的茶,然后将茶杯放到桌上。
我抬起头来,正准备起身,却见他又把手伸进怀里摸索着什么,可因为手一直在发抖,摸索了好半天,才终于摸出了一个东西,递到我的手里:丫头,拿着。
……
那是一个红包。
这下,我也吃了一惊,呆呆的看着手心里的那个红包。
原来,他也准备了的。
也许,他早就知道我和裴元修可能无法来敬茶,所以刚刚我出现的时候他都会惊讶,但其实,他的心里也会有期盼,才会事先准备好这个——也许不会有机会给出的红包。
仿佛被那红色所炙,我的眼睛也有些发烫,急忙收好,然后朝着他轻轻行礼道:谢谢公公。
他似乎哽咽得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说道:元修是怎么——能娶到了你啊。
我低下头,羞赧的一笑:您别这么说。
其实,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了,我多少也能感觉到,虽然他们有父子的关系,但似乎并没有父子的情分,药老对裴元修自然是疼爱愧疚,毕竟失散了这么多年才找回这个儿子,一旦有机会重逢,自然是恨不得将自己的所有都倾尽了给他,所以他才会为了这个儿子叛出宗门;可裴元修对他,也许是因为这么多年来的习惯,和身份的关系,他对他有敬,却少亲,虽然药老从来没有提过,但为人父母,我是有体会的。
现在,我已经嫁给了他,做了他的妻子,我也希望能改变这一点,能有一个温暖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