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这话,也松了口气,便抬起手道:既然皇上与太傅大人有国政相商,微臣告——
你留下。他打断了我的话,起身走到了另一头暖座上。
平时处理公务都是在这里进行,坐暖座的话,便是闲谈叙事了,而且我看到那边案上还摆着一副棋,微微蹙眉,就听见他道:你过来。
……
虽然不想跟他离得太近,但到底申恭矣很快就要来了,我也不用太担心,便忍着脚疼慢慢的走过去,他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不一会儿,申恭矣便走了进来。
这位重臣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也许因为从风雪中来,带着一身寒气,一进门便跪在地上:微臣拜见皇上。
裴元灏看了他一眼,笑道:爱卿快平身吧。
申恭矣站了起来,一看到裴元灏坐在暖座上,面上还摆着棋盘,就是一愣,转头看见我还站在旁边,脸色顿时有些阴晴不定,想了想,还是说道:皇上,微臣此次进宫,是为今日考场舞弊案而来。
裴元灏道:爱卿不必说了,朕已知道。
申恭矣看他没有勃然大怒,眼中甚至还有笑意,有些疑惑,却也不敢再轻易开口。
裴元灏道:科举,原本是千百年来朝廷广纳良材的机会,朕也尤为重视,但现在居然为一些人做结党营私,卖官鬻爵之用,朕,实在是痛心疾首啊!
说完,他狠狠的锤了一下桌面。
申恭矣被唬了一跳,又急忙跪了下来:皇上!
裴元灏又忙道:爱卿快起来。
申恭矣又站了起来,心情越发忐忑不安的看着他,裴元灏道:这一次的事,朕已经彻查清楚了,涉案人等一律严惩不待,若不以此以儆效尤,只怕将来舞弊案件更会接连不断,到时候我朝庭颜面何存!
皇上英明!
申恭矣眼见他的话引到了这上面来,正要再说什么,裴元灏突然又大手一挥:好了,这些烦心事,不提也罢。
啊……?
说起来,朕也有些日子没有和爱卿论棋了,正好今夜朕有些兴致,爱卿又进宫,不如你我君臣来上两局。
申恭矣自进门以来已经被他来来回回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要治罪,也似乎考场舞弊的案件并没有牵扯上自己,倒是松了口气,告罪之后,便侧身坐在了皇帝的对面。
裴元灏已经开始摆棋:岳青婴,捧茶。
是。
我站了很久,原本脚踝处的痛楚就越来越重,但他开了口,我也没办法,只能勉强自己走过去接过茶盘,小心翼翼的给案上两边摆茶,额角冷汗涔涔,靠近烛光的时候,更是冷汗潮出。
他看了我一眼,我抿了抿血色渐褪的唇,又站到了一边去。
他们君臣俩就这样在御书房的暖座上杀将起来,你来我往,近两个时辰才下完一局,裴元灏赢了六子,却又说申恭矣让手,还要再下。
梆子敲过三下。申恭矣脸上作难,刚要开口道:皇——
裴元灏低头摆子,头也不抬的道:对了,朕前两天还去重华殿又看了念匀。这孩子长得好,又安静,朕很是喜欢。
申恭矣一听,立刻喜道:是皇上之喜。
裴元灏抬头看他:同喜,同喜。
我站在旁边,这个时候虽然还是一脸淡漠,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内里却煎熬得像是火烧,视线都有些模糊,御书房内烛火通明,却让我看得好像一片茫茫的雪景,白得有些晃眼,阳光从云层照了下啦,撒在雪堆上,映出一片雪青色的,近乎灿烂的光。
更灿烂的,是那个人的笑容。
我又是一阵恍惚,却强打起精神,睁开了眼睛。
那张黝黑的脸上,眼睛微微眯起来,透着清澈的光,却也有些东西在里面慢慢的沉淀着,他的牙齿很白,笑起来给人一种格外绚烂的感觉,仿佛所在一处,就会让那里春暖花开一般。
连我,都好像要忍不住跟着他的笑容一起温暖起来。
但,我的周围,分明是寒冬。
不仅冷,那些大雪纷纷落下,带着刺骨的严寒积在我的身上,寒气彻骨,我几乎忍不住颤抖了起来,雪落在脚下,慢慢的堆积着,没过我的脚踝,原本只是些微的痛楚,这个时候也痛得有些钻心了。
我咬着下唇,勉强让自己的支撑着,但这些日子,为了常晴所托之事,我已经耗了太多的神,站到现在,也几乎是强弩之末。
我……好累……
暖座上的两个人,似乎还你来我往的下着棋,我只觉得额角背后冷汗涔涔,已经分不清是冷还是热,只觉得全身都好难受,实在有些撑不住,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靠上了墙……
我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只是当神智慢慢从一片黑暗中恢复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睡着了。
怎么回事?我——
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感觉到整个身子在摇晃着,有一种剧烈动荡的感觉,更清醒一些的时候,才感觉到自己好像是被人抱着,那滚烫的体温熨帖在周围,让我微微的心悸。
这个感觉是——
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