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图鲁看过来。
周璃轻声,大王恕罪。王位在我眼里,远远没有我的夫君和女儿重要。这么说,大王可明白?
阿图鲁的神色不似刚才那般冷硬狂悖,似是听进了她的话,却又一时拿不定主意。
周璃便安静地等着。
此时,外面传来声音:大王,有要事禀报!
周璃朝着大门处看去。
你说的那些我听明白了!本王还要想想再做答复,想清楚了再找你。你且去跟你女儿待着罢,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随意走动!
提及昭儿,周璃眸中终于再次有了波动。她当即起身,朝外走去。
刚打开门,就看见守在外面的冥云骑卫,还有要通报要事之人,那人也穿着胡族盔甲。
周璃方走出来,那人就捧着东西匆匆走了进去。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似乎是信。
门关上,她回过头来,对眼前人有礼问道:阁下叫什么名字?
那人没想到周璃会这么问,他会的汉话不多,调子也不甚规矩。他腰间别着一柄弯山刀,还泛着银光,听了这话却不知所措地挠挠头,我叫匕罗,我父亲曾是公主亲命的统领!
那时他尚小,能见公主一面就是天大的荣幸。而如今,他也成为冥云骑卫的统领,还与赫吉公主的女儿说了话。
周璃点点头,劳烦匕罗统领,我想去看我的女儿。
好!他毫不犹豫,带周璃绕过大殿,绕到偏僻的后方,到了女眷居住的地方。刚走入这里,就闻到了柴火和饭食的味道,还有鸡鸭和浣衣皂角的味道。
夜已深了,这里很安静。
周璃照着匕罗的指引,走近一方小屋,刚走进去便惊醒了里面的妇人。见是周璃,她看了眼怀里的孩子,坐起来,退到了一边。
周璃轻声走过去,终于得以抱到昭儿,眼泪无声地滴在了襁褓上。熟睡的孩子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虽未醒来,却勾了勾唇角,像是笑了。
周璃破涕为笑,亲了亲女儿的脸蛋,又抬头看向那妇人。
多谢。她轻声。
那妇人听不懂,但也大概猜到周璃说了什么。
周璃看了看屋子,窄小得很,榻上的褥子都被垫在昭儿身下,那妇人身上仅盖着件薄薄的衣裳。好在天暖,不至着凉。只是这榻很小,定是容不下再多一人,于是周璃起身,对妇人笑了笑,随后走出去,掩上了门。
就算榻上容得下,她又哪里睡得着。
却未想出来时,看见匕罗还等在外面。这是……监视她?
周璃望着他。
你、郡主,匕罗指向旁边,那里有空屋子。
周璃顺着他指的地方望去。原来是知道里面睡不下,特等在此处告知她。周璃一笑,不必了,我睡不着,就在外面待一会儿吧。
说着,她就坐在了小屋前的木踏跺上,顺便抬头问道:你不睡吗?
冥云骑卫作风强悍,几日不睡照样作战,如今骤然知道赫吉公主的女儿还活着,不止是匕罗睡不着,整个冥云骑卫恐是都睡不着。方才一路走过来,不少视线偷偷落在她身上,可等她望过去时,那些视线便匆忙挪开,丝毫不敢多停留一刻。
这不禁让周璃好奇起赫吉公主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离世多年,却仍能有这般威严。若非借着她的势,今日之事恐不会这般顺利,她和昭儿也不会安然无虞。
我不用睡。匕罗毫不犹豫道。
这些日,他们的确睡得很少。
那……周璃指了指对面砍柴用的墩子,匕罗统领可愿一坐,同我说说赫吉公主的事?
对于赫吉,周璃很难将她称作母亲。从未见过,甚至连她的存在都是刚刚才知道。在她心中,段瑜才是母亲。虽然常年随军,可段瑜却依旧温婉,待他们兄妹三人百般呵护,从不疾言厉色。
可得知了生母的存在,说不好奇就是在扯谎了。
匕罗一听她问赫吉公主,面上肃然起敬,直言:公主才是胡族之王。
他坐下,背挺得笔直,腰间的弯山刀在月光之下泛着骇人的寒光。
公主是能徒手战狼群虎豹的人,她的刀很快,快到看不清!她能骑马疾驰同时射中百里之外的野畜!她用的是自己改制的弓弩,还会做各种军械。公主还会酿酒煮茶,会作画写字!她作的诗我听不懂,但却流传到别国,人人夸赞。
没有公主,就没有冥云骑卫。最早的一批孩子,就会被虎狼吃掉,可跟了赫吉公主,他们就变成了可以徒手杀虎狼的人。公主美貌高贵,是战神,我们……不配提到她。
周璃大概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如今的冥云骑卫,已不是赫吉公主亲手培养出来的那一批,尽管操练的方法同当年一样,可终归不是她的嫡系。而他们却渴望着认同,即便如今仅凭冥云骑卫四字便能震慑多方,但他们心底,终是知道其中的差别。
沉默了会儿,一阵风吹来,周璃瑟缩了下。白日里还有些炎热,可不知为何,夜里变得这般冷。
她微微一动,匕罗忽地站了起来,我去拿虎皮!
周璃怔了下,不,不必。
虎皮也太过了些。
天已经黑得不见五指,周璃想了想,不如,生一点火可好?既能亮些,也不会冷。
好!匕罗坐回去,随手拔出刀将散落在旁边的碎柴火拢到一起,三两下就燃起了火。四周立时亮了起来,借着火光,周璃容貌愈发清晰动人。匕罗只看了一眼就匆匆别开眼去。
刚才那个,是信差吗?怎么也穿着盔甲。周璃随口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