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明白晏娘子那无穷无尽的恨意是从何而来了。
还有多少女人?
这世上还有多少这样的女人?
她们终日惶恐不安,永远活在无尽的黑暗与恐惧中,面对无休止的施暴和凌辱,却得不到帮助和拯救。
没有人救她们,因为这世道早已麻木不仁,并以女子的苦难为趣为乐。
这世道改变不了……
所以她们能做的。
唯有杀下去。
唯有杀、杀尽、杀干净。
姐姐……这个给你。
男孩稚幼的声音,令慕雪窈稍许回过神来。
他方才虽被妇人遮了双眼,但眼前血淋淋的一幕还是他有些害怕,只是强忍下心中的恐惧,颤抖着伸出手将自己手中的帕子小心翼翼地递给慕雪窈。
因为他知道,父亲是恶人,对母亲作恶的恶人,而眼前这个姐姐,杀了恶人,所以她不是恶人。
慕雪窈用袖子擦了擦脸上溅到了血迹,蹲下身,看着这个七、八岁的男孩。
这般小的年纪,善恶观还未形成,便在无休止的暴力中长大,有的孩子会因为曾经历过这种苦难,而发誓绝不成为那样的人……而有的孩子,长大后却仍是成为了和他父亲一样的人。
她不由想起了花祈。
就像花祈一样,他不能选择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但至少可以选择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
往后长大了,不要成为你爹那样的人。慕雪窈接过他手中的帕子,抹去自己手中的血迹,目光却冰冷幽寂得仿佛月下之雪,温柔却沉肃地警告:若是你成为他那样的人——届时,我也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你。
话音落下,便转身离开,不再回头。
身后妇人泣声渐渐远去,透过云雾的虚渺月色,将慕雪窈的影子逶迤得极长。
她站在月下,血蛊仍在发作,清冷的月光透过她暗红色的眼眸,已令她眼前产生了恍然的幻觉。
她看到了清姨站在漫天飞雪间,红伞下,她的满头白发也在风雪之间摇曳,她伸出手,接下纷纷而落的霜花。
她说:雪儿,人性本就是懦弱的,他们愿意用云锦天章褒奖溢美这世间美好的一切,却,没有面对苦难的勇气。
她看向眼前的少女,又问:雪儿,会害怕么?
当然会害怕啊。
若是这份苦难没有尽头,她凭一己之力又该如何做?
因她有力量,便不会被欺辱,但那些没有力量的女子该怎么办?
谁来拯救她们,谁来保护她们?她能杀一个人,能杀一百个人,能杀一千个人,却改变不了这世道、这吃人的制度……
她愤怒、悲恸、惶恐。
同时,无能为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