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一种常年经历生杀之人的本能,几乎是在眼神交汇的那一刻,霍楚沉就知道了他的来意。
他的枪口对着他。
他想杀了他。
砰!
老板!
枪响和维托的叫喊一起传来。
然而应声倒下的不是霍楚沉,是他们身后,一个侥幸漏网的南诺党徒。
那名党徒倒下的时候,食指还放在板机的地方。
他的枪,指的也是霍楚沉的心脏。
月色凉白,照得人心头惶惶。
原先的位置上,那个黑影已然消失,仿佛蒸发了一样。
周遭突然变得很乱——身份、隐瞒、暗杀……
脑中那根凌乱的线仿佛冒出一个头,他拉紧、再拉紧,好像把关于荆夏的一切都串了起来。
那个黑影之所以在最后一刻,选择杀掉持枪的南诺党徒,真正目的不是要救他。
他是要救荆夏。
因为刚刚那一枪如果射出,子弹穿透他后心的同时,也会射穿荆夏的胸膛。
所以,他就是荆夏背后的势力么?
那荆夏要调查的,其实根本不是南诺?
而是他。
*
因为人数和装备的悬殊,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码头上的枪声就停了。
南诺自然是全军覆没,就连追来的几辆车都被射成了筛子。
维托收起手里的枪,眉飞色舞地走过来,看见荆夏的时候,还顺带挑了挑眉,耀武扬威。
荆夏对他这种幼稚的挑衅根本懒得搭理,从哈雷上下来之后,就兀自退到了一边。
有人开了辆宾利过来,维托想抢在荆夏前面挣表现,赶紧颠颠儿地替霍楚沉拉开了车门。
当然这一次,他还是没能如愿以偿地坐上后排的位置。
汽车行驶在凌晨的曼哈顿,窗外的城市灯火寥寥,原来堪称不夜的纽约,也有昏昏欲睡的时候。
宾利停在了哈德逊大厦外面。
荆夏和霍楚沉各自下车。
电梯门摁开,维托迈腿跟上的时候却被霍楚沉身手一拦。
他摁着关门键,头也不抬地说道:让司机送你们去翠贝卡的公寓。
话音被冰冷的电梯门斩断,才替老板干翻了南诺的大功臣维托,站在电梯外,一脸的懵。
而电梯内,安静立在霍楚沉身后的荆夏也是心内惴惴。
刚在车里的时候,她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身边男人的不对劲。
她不知道自己被捂住眼睛之后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再见的时候,那双黑眸里的温柔和潋滟就消泯无踪,转而又被那层云遮雾罩的阴翳所替代。
到达顶层,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电梯。
声控的廊灯亮起,空阔的公寓里满是压抑的气氛。
荆夏决定还是不主动招惹霍楚沉,埋头就往楼上自己的房间跑。
过来。
清清冷冷的两个字,强势不容拒绝。
在他身边这么久,这还是荆夏见过霍楚沉气压最低的时候。
她自然是不想触了他的逆鳞,所以霍楚沉一开口,荆夏就只能强作镇定地跟上去。
坐。淡淡的一句吩咐,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回头,只是顺手拧开了沙发旁的一盏落地灯。
灯光是昏黄的暖色调,在周围洒下模糊的一圈光晕。霍楚沉背身去立柜里翻找药箱,荆夏才看到他衬衣的后腰处,不大不小的一块血渍。
明明是他伤得更厉害,却先惦记着她手腕处那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擦伤。
从小到大,大约除了玛塔,没人会在这样的小事上先在意她。
恍惚的一瞬,霍楚沉已经走到她身侧,伸臂一拽,就把人扯到了身侧的沙发。
手。
又是一个字的句子。
荆夏发现,这个男人越是心中不悦的时候,就越是寡语少言。原本还能勉强镇定的心情,这下也有些摇摇欲坠。
我的伤没关系,可以自己处理。
努力平复的声音,说出口的那一瞬还是轻微颤抖。
霍楚沉仿佛没有听到,拧开碘伏的瓶盖,取了张医用棉纱开始清理她的伤口。
他的手很大,却也很凉。
灯光落于他的身后,凌厉的五官被虚化,竟然显出几分落寞。
荆夏忽然发现,其实当他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时,展露出来的神色,常常跟平时的霍楚沉判若两人。
在想什么?
小心思被抓包,荆夏立即回了句,没什么。
一点诚意都无。
霍楚沉没再为难她,换另一块纱布的时候随意问到,酒吧里出了什么事?
笃定的疑问,没有给她留下任何退路。
荆夏愣住,自然不能告诉他,温晚晚被带走,是因为她发现恐袭嫌疑人追了出去。
另一只手悄悄拽紧,她强作淡定地否认,没有,我只是去吧台替她买水,一时没有注意……
未落的话被腕子上重重的一掐截断了,荆夏下意识地轻嘶一声。
抬头迎上霍楚沉那双阴戾的眼睛。
暴戾、杀意——这种眼神她在霍楚沉身上见到过,就在猎场的那次暴雨中。
而那一次,霍楚沉是真的对她动了杀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