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胰腺癌,医生说他三个月前就确诊了。
弟弟,爸爸活不了几天了。
约翰看着手里屏幕上的桑妮,看着她的表情,想从她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证明她在说谎。
胰腺癌。约翰重复了一遍,嘴角微微抽搐,想挤出一个讽刺的笑但是失败了,所以,他生了这么严重的病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就算治病缺钱也不想联系我们是吗?
没有。桑妮摇头,我查过他的治疗记录,他没有接受任何治疗。
他疯了吗?约翰拔高了声音,他明明有医保,我给他买了!他只要肯开口……他没有接受治疗,那他这些日子在做什么?坐在家里等死吗?!
你冷静一点。桑妮仿佛料到了约翰会这样失控,温声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爸爸现在正在睡觉,等他醒了你可以亲口问他。
睡觉?
桑妮叹了口气:医生说他没有吃过止痛药,他来医院复诊过几次,每次都问自己还能活多久。他拒绝治疗,拒绝吃药,他已经很久没有安稳地睡过觉了,他的身体太疲惫了。护士给他打了止痛针,无论什么事,先让他安稳的睡一觉再说吧。
我不知道胰腺癌有多疼,刚刚护士告诉我有的晚期病人会疼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吗啡打到最大剂量也没有用。他们疼到连捂着肚子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喘气都不敢用力。护士问我爸爸是怎么走到超市的,我甚至都想象不出来。
他在自虐。
我总感觉他这些年一直在因为什么惩罚自己,他明明可以过得很好,但他偏要住在那间小房子里,他昨天甚至还在清扫街道。
你和他真的很像,你总和我抱怨他有多古怪,总说你有多讨厌他,每次提起他你都会不高兴,但给他买高额医保的是你,让我给他的房子里装暖气的也是你。
你还记得我当年读的那个警察学校吗?我根本就没拿到奖学金,一分钱奖学金都没拿到。我当时真的很想读那个学校,我去求妈妈,她让我滚,她说养我已经够费钱了一分钱都不会帮我出。我本来已经放弃了,后来又不死心地去求爸爸。
我都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钱,他一口气给了我全部的学费让我没事不要来烦他。
就连你大学时我给你的生活费也是爸爸让我给你的,从小到大爸爸最喜欢的孩子就是你,他都能为我支付大学的全部学费怎么可能会对你不管不顾。
他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没有过去,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甚至不让我们继承他的姓。我和他一起住了近十年但我对他一无所知,虽然他在和妈妈离婚后没有养过我一天,但我没有办法讨厌他。
你也和我一样不是吗?
约翰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
他醒了吗?约翰沉默了很久才问道。
还没有,醒了护士会告诉我的。
等他醒了告诉我。约翰挂断了视频电话。
他和米娜依旧坐在餐桌边,桌上丰盛的大餐已经放凉,场景和几十分钟前一模一样,只不过节日的气息早已荡然无存。
约翰出神地盯着桌上的菜肴,不知道在想什么。
米娜也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约翰身边陪着他。
突然,约翰开口了。
我小时候觉得我是他最特别的孩子。
他会给我买我喜欢吃的三明治,会送我到街区口,会回答我的问题虽然不怎么情愿。
虽然他从不参加我的家长会,不会给我讲睡前故事,不接受我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不参加我的毕业典礼,但我总觉得他对我是特别的。
我讨厌他,讨厌我的家庭,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觉得如果我和桑妮能出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会比现在生活得更好。但我又不得不承认,我的聪明遗传自他,我的长相遗传自妈妈,这些都是他们给我的。
我讨厌妈妈,却又好像没有那么讨厌他。
我讨厌我不是他最特别的孩子,我现在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喜欢我们还是不喜欢。
约翰只是想找一个人倾诉,倾诉他多年的迷茫和不解。
米娜握住了约翰的手,安抚地道:亲爱的,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我知道如果一位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他是不会记得他的孩子喜欢吃什么的。
我爸爸从来不都不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即使我和他说过很多遍。他也从来没有送我去过学校,他都让司机做这个。他不和我聊天,他很忙,你看,他甚至不和我过圣诞。
米娜起身给约翰倒了一杯水:等他醒了好好和他聊聊吧,你可以请几天假回去看望他,老板会同意的,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请假陪你回去。
在米娜的安慰下,约翰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米娜冲约翰笑笑开始帮他收捡餐盘,约翰也起身一起收拾,就在约翰端起只动了几口的烤火鸡的时候,桑妮的视频电话再此打来。ьiQυGéXχ.℃ōM
约翰赶忙放下装火鸡的盘子,接通电话。
桑妮在病房里,手机没照到她的脸,约翰只能看见病房敞开的大门和急匆匆的护士。
爸爸醒了吗?约翰问道。
没有。桑妮哽咽道,他太累了。
什么?约翰没有应该过来。
他去世了。
约翰和米娜一齐愣住了。
米娜站在厨房里有些无措,她想走去过抱抱约翰,脚迈出一步后却又不再动。江祺虽然早就知道故事的结局,但看见约翰此时的表情,也觉得莫名的悲伤。
我想看看他。约翰低声道。
手机上的画面是颤颤巍巍的,桑妮举手机的手一直在晃,画面中,病床上的老人就像睡着了一样,一个护士在床边呼唤着其她护士,等待推车过来把老约翰的尸体运走。
老约翰消瘦得厉害。
花白的头发非常稀少,脸色蜡黄,全身满是老年斑。因为病痛的折磨大量流失的脂肪撑不起皮肤,脸上皮松松地搭着,原本应该会非常凶恶的长相,现在显得有些慈祥。
他好瘦。约翰道。
是啊。桑妮抽泣着,他这几年瘦了好多,好多衣服穿起来就像大象皮披在身上一样。
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他了,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脸上还没有这么多斑。
头发也没白。
我给他买的西装现在穿肯定大了很多。
他要是当时能穿上就好了。
我当时攒了好久的钱,他肯定会喜欢的。
说着说着,约翰看着手机已经泪流满面。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