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缠绵许久,结束时,宋绐霜清理完书柜的狼藉,就与谢锦茵一道躺在矮榻上休息。月光流照,如天在水,勾勒出男子清隽的轮廓,银白色长发柔顺垂下,与那流照的月光一般如流水潺潺。为什么一直看着我?谢锦茵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令他有些面热,只是这目光虚虚渺渺,分明是在看着他,却又像是在透过他,注视着别的什么。……你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她没有很清楚地回答宋绐霜,只是自顾自又道:宋师祖,你既为医者善药理,你说,人可以死而复生吗?自然不能。宋绐霜立刻回答。他身为医者,自然比寻常人都更加清楚。人死不能复生,天道伦常如此,没有任何人可以违背。少女的声音沉寂了一会,又陡然在幽冥之中响起。那若,对方是神呢?……茵茵喜欢这只兔子吗?女子温柔的声音忽而在耳畔响起。满城中绣幕风帘,人群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闹市中,身着青衣的女孩驻步在小贩跟前,目光落在他身后不远处,粗糙的竹笼里关着一只洁白如雪的小兔子,绵软一团蜷缩成小小绒球。女孩的希冀的视线落在小兔子身上,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似乎是很想伸手摸摸它。只是想到二人生活的拮据与困窘,视线黯淡下来,瞬间收回了目光。才不喜欢!养兔子太麻烦了!她将手藏在袖子里,噘着嘴,回答的话确是心口不一。小孩子的心思自是容易看透的。喜欢与不喜欢,看眼神就清楚了。苏心珞看破不说破,只是伸出手抚摸她的头。这样啊。她目光慈爱,又指向不远处的客栈对她说:前头就是客栈了,茵茵肚子饿了吗?想吃什么?吃清水面就好。女孩小声回。二人进了客栈,苏心珞叫了一碗牛rou面,店小二端上来后,她直接推到了女孩面前,又将筷子递到她手里。师尊不吃吗?女孩看着热腾腾的汤面问面前的人。汤面上氤氲的雾气将她的面容衬托得有几分模糊,但她的声音落在女孩耳畔时,却又那样的清晰而坚定:师尊不饿,茵茵吃吧。哦。女孩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分明肚子饿得扁扁的,吃的时候却还是细嚼慢咽,似乎是舍不得就这么将难得的美味全部吃完。对了,先前买的药材不够了,我去前头的铺子买一些,茵茵待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走开好吗?苏心珞托着下巴,软语温言地叮嘱她。女孩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吃面。苏心珞离开客栈,未久便回来了。回来时,她将一个布包放在女孩面前,笑盈盈道:来,这个送给我们茵茵。这是什么?女孩眨了眨眼,好奇问。打开就知道了。苏心珞的眉眼舒展开,眼角有几道细纹,看待她的目光,永远是那样慈爱而温和。虽不知道师尊卖了什么关子,好奇心驱使下,女孩还是立即拆开了布包。布包被拆开,一只白绒绒的小兔子呆在竹笼里,睁着那双圆圆的红宝石眼好奇地看着她。小女孩本就柔软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顿时酸涩起来,酸涩感从心口蔓延到眼眶,她无所适从,瞬间热泪盈眶。明明,明明都说了不喜欢了……女孩一下子红了眼眶,豆大的眼泪像是下雨一样啪嗒啪嗒落在热腾腾的汤面里。苏心珞没有肯定或否定她的话,只是温柔地继续说道:嗯,我知道我们茵茵是非常温柔的孩子,你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对吗?她咬着唇用力点头,把只吃了几口的牛rou面推到苏心珞面前。我吃饱了,师尊也吃些。眼眶鼻子红红的,眼泪还在不停往外冒。苏心珞以指腹温柔地擦去她面颊上的泪水,笑着哄她:哎呀,我们茵茵都哭成小花猫了,面里头都是咸咸的眼泪,师尊可吃不来。而且,师尊可是神仙,可不用吃这些填饱肚子。慢慢吃,不用着急,吃完了我们可以一起想想,给小兔子取什么名字。茵茵……茵茵,我的茵茵。……她早已不是孩童,回忆起这些,也没有当时那般热泪盈眶的冲动。只是,她仍旧眷恋,眷恋那时的岁月。分明对于修士的生命而言,那不过是弹指一挥就逝去的寥寥岁月,她却似乎能用这一生,长长久久地,不断回忆这一切。师尊时常和她说,人的寿命是有限的,任何生命都有尽头,但这过程并非毫无意义。而她行走于人世间,见过太多众生疾苦,以世人的苦痛为苦痛,以世人的喜乐为喜乐,众生有恶,众生有善,但不能不爱,不能不救。她学不会师尊的大爱,她无法爱世人,甚至连她自己亲生的孩子,都吝啬得,无法给予一点爱意。她的心狭隘至此,只能容纳下她自己。可若是有一点能够让她回到过去岁月的可能,她愿意为此,舍弃现在的一切。你在为谁悲伤?指腹抚过谢锦茵的脸颊,面颊处温凉的触感令她瞬间回过神来。宋绐霜清俊的面容与她挨得很近,白发红眸,目秀眉清,楚楚可怜的模样,令她想起记忆中师尊赠与她的那只小兔子。洁白的一团绒球,抱在怀中时却那样温暖。一个于我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她笑了笑,不打算与他交心,自然也没有直接回答,而且转念间又道:宋师祖,你能再变成兔子吗?哦,好。宋绐霜虽是有些困惑,却知晓她心事,没有询问原因,如她所愿变回了兔子。谢锦茵满意地抿起唇角,将他抱进怀里,兔子小巧而柔软,温暖的体温令她想起了师尊那仿佛母亲一般的怀抱。她如今也想念着您,非常非常。宋师祖,今夜就这样陪我回去吧。宋绐霜变成兔子,不能回答她,只是动了动绒绒的耳朵当做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