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见啪嗒一声。
一滴泪,落在了他的手背上,落下的一瞬间似乎还是滚烫,但立刻又变得凉津津了起来。
再抬头一看,商如意的眼中,泪水纷纷而落。
泪水晶莹剔透,夺眶而出之后便洒落在脚下,迅速没入了厚实的舆图地毯中,再无痕迹,可是,那泪水滴落的声音,却反倒在淙淙水流中显得那么突兀,沉甸甸的仿佛落在了人的心上。
楚旸第一次感到了一点心慌。
他急忙站起身来,下意识的要伸手去安抚眼前的这个女子,可手还未碰到她,就听见商如意沙哑的声音低声道:请陛下今后,不要再对如意做这样的事。
……
更不要对如意,说这样的话!
……!
楚旸的心里,从一点心慌,逐渐蔓延开,竟成了一点不知所措的痛了。
他有些明白过来,他,又冒犯她了。
只是上一次,面对杨随意,她可以走,甚至还可以怒斥,可面对皇帝,她走不了,更不能说出斥责的话,只能用泪水来表示她受到了冒犯,和她的怒意。
这是楚旸第一次知道,原来泪水是这么沉重,又这么丰富的东西。
他看着眼前低着头,不断落泪,却始终不肯再假辞色的商如意,终于长叹了一声,后退一步,道:好,朕保证,今后不会再对你说这些话。
……
也不会再冒犯你了。
一直听到他这句话,商如意才松了口气,拿出手帕来拭去了脸上的泪痕,然后轻声说道:如意失态了。
……
楚旸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却好像也知道,就算自己能一句话吓得她魂飞魄散,可自己却总是拿她没办法,他们两,倒像是有些相克的意思。
半晌,他苦笑了一声。
这,似乎也是他难得会有苦笑的时候,他转身往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那今后,朕就只与你谈国事了。
商如意很快擦拭干净脸上,然后用带着一点鼻音的声音低低道:陛下恕罪。
……
如意乃一介女流,见识浅薄,只怕未能与陛下远谋。
……
家国大事,还是应该与朝臣们商议才好。
楚旸已经走回到刚刚他所站的位置,听见这句话,又停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道:可是,朕想听你说话。
……
相比之下,这句话,的确已经不算冒犯了。
商如意反倒谨慎了起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朝廷中那么多见识广博的朝臣,而且,他们说的话跟自己的意思也是一样,甚至于,他们更能引经据典,更懂得切中要害,可楚旸却偏偏要花这些功夫把自己弄进宫来,只是因为——想听她说话?
她的话,和别人的话,又有什么不同呢?
就在她内心无比惶乱的时候,楚旸又看着她:你为什么不说话?
商如意道:陛下要如意说什么?
说,
楚旸微微一笑,道:说,你认为朕的这个国策,好不好?
……
国策二字一出,商如意已经完全不敢说话了。
所以,楚旸并不是一时发疯般的兴起,也不是深入骨髓的执念,而是他对于自己治下的大业王朝的责任与期望——他一定要征伐了辽东,而辽东,不过是一個开始。
商如意有很多话可以奉承,也有很多话可以劝谏。
可这个时候,她却说不出话来。
但她越沉默,楚旸的目光却越焦灼的凝聚在她的双眼中,灼灼的盯着她不放:你为什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