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的,是曾经的江皇后,是大业王朝的太后,并不陌生——她依旧肤白如雪,依旧云鬓花颜,那双含情目在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就好像有一只手轻抚过自己所有的伤,更带走了所有的痛。
那是她是一成不变的温柔。
这一切,仿佛都和他们初见时一样。
可是,商如意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甚至忘了说话,忘了行礼,就这么睁大双眼,紧盯着眼前的人,一步一步的走到她的面前。
不管如何仔细去看,仍旧是——
商如意颤抖着开口,声音已是支离破碎,甚至沾染上了一丝眼泪的咸涩。
娘娘……
江皇后——不,是太后,太后微笑着看着她,却不像过去任何一次相见一般对着她柔声软语,只是轻轻的点头。
但商如意知道,她并不是不理睬自己。
她只是,说不出话来。
因为,在她纤细的脖子上,咽喉处,横着一道近乎狰狞的伤疤!
商如意看着那道伤疤,只觉得全身都在发冷。
哪怕心中曾经怀有不堪的妒忌,哪怕知道自己今后都不可能再心无芥蒂的与她相见,可在商如意的内心深处,她没有办法否认,江心月——这个大业王朝最至高无上的女人,是个完美的女人。
但现在,她的完美上,却出现了这样一道裂痕。
这一刻,商如意的眼泪甚至是不自觉的就涌了上来,根本不容她强压,咽下,就这么夺眶而出,吧嗒吧嗒的滴落在了那小小的矮桌上。
虽然只是轻微的声响,却仿佛在这安静的大雄宝殿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她一下子跪坐下来,仿佛一個失去了灵魂牵引的躯壳,只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人,哽咽着道:娘娘,怎么会,这样?
看着她落泪的样子,太后那温柔的眼眸中虽然仍旧含笑,却也不由的染上了一丝淡淡的哀伤,但这个时候,她已经度过了悲恸不能自已的时候,反倒是很快就平息了情绪,只微笑着看着商如意。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还能因为什么?
因为自尽。
还在偃月城的时候,宇文晔就告诉了她,在知晓楚旸宾天的消息之后,她就拔剑自刎,幸好,救了下来。
这,便是她温柔如水的心性,唯一一次决绝的痕迹!
似乎是知晓自己根本不必回答这个问题,所以,太后也并不开口,只温柔的看着哭得快要不能自抑的商如意,伸手轻轻的拂过她的脸颊,抹去了一点泪水。
却迎来了更多的泛滥。
太后轻叹了一声,又伸出另一只手,为她抹掉汩汩而落的眼泪,还轻轻的摇了摇头。
别哭了——她在说。
而这一刻,看着她无声的安慰,商如意才惊觉,明明是她经历了最痛苦的事,明明是她承受了最大的悲痛,可自己却在她的面前落泪,甚至还要她来安慰自己,这样的自己,也太不堪了。
想到这里,她只能强压住心中的伤痛,更把所有的眼泪都咽了回去。
再抬头看向太后的时候,泪水只能盈在眼眶,视线模糊,几乎扭曲了周围的一切,可那道狰狞的伤疤却偏偏还是那么清晰的扎进了她的眼中。
商如意几乎又要哭出来。
她抽泣着,轻声道:还疼——
话没说完,太后已经微笑着,轻轻的摇了摇头。
商如意又道:那——
太后仍然摇头。
虽然她的话都没出口,但好像,已经被那双含情目看透了她所有的难受,太后甚至又伸出手去,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她不能再说话了。
靠得这样近,商如意更能看清那道伤疤几乎横贯了她整个脖子,大概也是最近才刚刚长好,结痂,但伤疤仍旧透着一点红痕。可以想象,当时是怎样一种惨烈的场景,当她在江都宫被鲜血的记忆纠缠的时候,远在大兴城的太后,也将自己沉入了血海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