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一开始就大翻白眼的于氏和几乎快要维持不住自己君子风度的沈世言都不由得一怔,两人对视一眼,目光立刻变得迟疑了起来,连一直冷冷的沈无峥也呼吸一沉,低头看向身边的商如意。
这个时候的商如意,脸色也变了。
是的,她离开商家已经十年了。
虽然她完全不想念这位跟她有着血脉之亲的兄长,也不再留恋那在最寒冷的日子对她紧闭大门的房舍,但是,她唯一牵挂的,就是爹娘。
她已经十多年,没有真正的祭拜过爹娘了!
这个时候,再多的愤怒,甚至仇恨,也都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心中说不出的酸楚和难过——十多年的时间,虽然有着舅父舅母的庇护,有着兄长的爱护,可不能祭拜爹娘,这不仅是她的遗憾,也是她的不孝。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再抬头看向商寿非的时候,眼神也终于在破碎的裂痕中流露出了一丝软弱,生硬的语调里也夹杂着一丝哽咽,道:我娘的牌位,还在吗?
她也没有忘记,当初的商寿非和商家其他几方的人一起将她赶出家门的时候,有多无情。
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又怎么会还留着母亲的牌位?
事实上,她也猜对了。
说完,又对着堂上众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快乐的忙碌的身影,商如意眼中的笑意也更深了几分,倒是一旁沉默不语的看着她的沈无峥神情凝重。
沈世言立刻道:我早就没事了。
……
哪怕她咬着牙,不想露出半分软弱,可颤抖的气息还是出卖了这一刻的心痛。
在平时,不论面对什么,哪怕是再大的威胁,他都会站到商如意的面前,为她遮挡所有的风雨,甚至风刀霜剑,可这个时候,他没办法说话,因为那是商如意的爹娘,那是她的孝心,他能做所有的事,却不能阻挡一个自幼失去爹娘的人去尽孝,去弥补心中的这块空缺。
吃过午饭,只小睡了一会儿,商如意特地陪着于氏打理了家里后花园的花木,沈世言也要去,却被于氏嫌弃手笨,只能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给他们递一杯茶,一块瓜果,大家谈笑着了一会儿,就到了晚饭。
这个时候,沈世言和于氏也走上前来。
于氏立刻也伸手护住了商如意,一脸关切的柔声道:如意,你没事吧?脸色真是——哎唷,你出了好多汗呐。
她的厨艺不算太精湛,独这道冷修羊做得最好,拿新鲜的羊肉用加了香料的高汤煮好,去尽膻味,骨头内尚有血水,羊肉就是最鲜嫩的时候,再去骨片成薄片,佐以她秘制的蘸料,吃起来肉嫩味足,鲜美异常。
我要祭拜爹娘的时候,我会回去的。
一听这话,于氏立刻精神了。
……
只要她肯回去,那跟商家的联系就不可能断,只要不断,那他就迟早都有机会……
……!
……
……
过去一看,果然是一桌的美味佳肴,当然,最吸引人的就是那摆盘精致,散发着浓郁肉香的冷修羊,商如意一看眼睛都亮了。这些日子她的确是为了长乐坊的疫病而废寝忘食,疫病绝清之后,又为虞明月、太原,和宇文渊的大事而担忧,没有一顿饭是好好吃的,这下总算能暂时抛开一切烦恼,便和过去一样大快朵颐起来,而看着她吃得开心的样子,沈氏夫妇也纷纷放下心来。
幸好,在她软倒之前,沈无峥已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舅父,你的身体——
一旁的沈无峥皱起了眉头。
想到这里,他也在心里松了口气,然后对着商如意道:好,我会随时在家等着小妹你的,我们,回见。
只是这些年,见不到自己的女儿,我想,她也很挂念你吧。
然后,他看向商如意。
不过好歹,他也得到了最后的这句话。
……?!
于氏生他的气,一把扒开他,带着商如意坐到了一边,沈无峥这才松开手,示意堂上服侍的人去拿了热茶送上来,商如意喝了两口,也平复了情绪,脸色渐渐的恢复如常,然后抬起头来,笑着对沈氏夫妇道:舅父舅母,不用为我担心,我没事的。
等到深夜,月上梢头,也到了杯盘狼藉,酒阑人散的时候,于氏早已不胜酒力,被两个婢女扶了下去;沈世言虽然极为克制,但毕竟大事已成,疼爱的外甥女又难得回家,还是多喝了两杯,走路时脚步也有些踉跄,沈无峥便让人也把他扶回房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