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心里对这个苏卿兰也更有几分暗暗的敬意,没想到她不仅是出于医者的责任感和同情心而舍不下这里的病患,更是真心想要治好这些人,才会如此细致。
于是点头:好。
说完,便端着碗出了马厩,走到前方的屋檐下,这里恶臭阵阵,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商如意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得马上找人来把这里打扫干净,但眼下也得先喂人喝完这碗药再说,便咬着牙强忍着,一个个挨着看过去,终于看到一个病人枯瘦如柴的手腕上没有用木炭划过的痕迹。
她蹲下身来,轻轻的拍了拍那个面向墙壁侧卧着的,身形枯槁的老人。
老人家,喝药了。
这人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干涩的呻吟,然后慢慢的转过身来。
一看到这人的脸,商如意立刻惊愕的睁大了眼睛:是你?!
……
那人已经病得奄奄一息,浑浊的眼珠几乎不能动,只木然的望了商如意许久,才像是终于把她的身影看进了眼睛里,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无声的道:宇文……少夫人……
是我,
商如意一边说着,一边将这躺在地上,满身泥污,更是病得气若游丝的老人扶着坐起来,轻声道:姜老,你也染上病了?
这老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曾在大岩寺与她见过面的姜愚!
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在这里,更没想到,这位原本精神矍铄,又乐观开朗的老人家,已经病成了这样。
看到商如意,他像是也活泛了一些,只是没有力气动,更说不出话来,商如意也不多说什么,急忙道:先喝药,喝了药会好些。
说着,便将碗凑到他的嘴边。
老人家虽然病得重,可意识到有药可治,还是本能的张开了嘴,一口喝下去,立刻呛得咳嗽了起来,幸好商如意有了刚刚看到苏卿兰喂药的经验,急忙将碗拿开,又给他拍着后背顺气,等到气息平稳一些,再喂给他一口。
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姜愚把一碗药喝了下去。
喝了药,人清醒了,眼神都灵活了不少,那姜愚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带着一点笑的看着商如意,道:少夫人,怎么到,到这腌臜地方来了。
商如意苦笑。
这话,她怎么答?
便也不答,只关切的道:姜老,你又怎么会——
姜愚苦笑道:染上病了,就被带来了。
你这病,染上多久了?
算起来应该有十来天了。之前以为只是小小的风寒,也没在意,但后来身边不少人都——才觉着不对,就跟大家伙儿一道进城来求医,结果,城里也没药。
……
昨天,就有人把我们一道赶到这里来了。
说着,他忧心忡忡的苦笑道:我出来得急,连家里的鸡还没喂呢。
若是在平时,听到这话,商如意只怕都要笑起来,人人都觉得生死攸关的时候,这位老人家竟然还挂念着家里的鸡没喂,也不知道他是太洒脱还是不着调。
不过,似乎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会做出舍不下佛陀,也舍不下酒肉的事了。
便柔声安慰道:那,姜老你告诉我你住在哪个村子,我让人去帮你喂?
那姜愚摆摆手,道:罢了,老朽虽然糊涂,但也知道轻重。少夫人如今——还是管要紧的事吧。
商如意又笑了笑。
既然这位老人家都如此深明大义,她也不坚持,只是又下意识的往周围看了一眼,然后道:上次在大岩寺外,我记得好像看到你身边有个年轻人——
姜愚道:那是犬子。
他人呢?
出去办事,走了半个多月了。
哦。
他还不知道我病了,若是回来遇上这个——嗐!
这最后一个嗐字,叹息得拿腔拿调的,像是无助,又像是有些苦中作乐的意思,商如意立刻安慰道:姜老你不要担心,会治好的。
姜愚看了她一眼,只笑了笑。
商如意又转头看了看周围恶劣的环境和旁边那些病患的样子,然后说道:我会让人赶紧过来清扫这里,你们暂且忍耐一下。不论如何,我一定会尽量救治你们。
说话间,她的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那苏卿兰。
她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也走过来,听到商如意的这句话,眼神更古怪了些,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找到另一个手腕上没做过标记的病人,慢慢的喂人喝了药。
商如意又安慰了那姜愚两句,这才放下他,起身跟苏卿兰一道往回走。
只是这一次,气氛有些沉闷了起来。
商如意感觉到那苏卿兰好像有话要说,却几番的欲言又止,两个人回到马厩,正好又有两罐药熬好了,卧雪麻利的将喝空了的碗洗洗干净,把汤药滗了出来,商如意立刻又拿起蒲扇,跟之前一样给那汤药扇凉。
苏卿兰也半蹲下来,看着商如意,说道:没想到,少夫人对这些事,如此熟稔。
商如意淡淡笑道:之前,照顾过一个得了瘟疫的病人,手熟了。
这样啊,
苏卿兰闻言看了她一眼,又低头想了想,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似得,沉声说道:既然少夫人照顾过得了瘟疫的病人,想必应该也知道,不管我们这些医官,大夫如何照料,又如何的在这坊中烧艾,燎熏,可真正能治好这些病人的,能救命的,就是汤药吧。
……
这一次,商如意没有立刻回应她。
不仅没有立刻回应,她甚至低着头,两眼专注的盯着那碗黑漆漆的,浑浊如泥水的汤药,好像不愿与身边的人对视一般。
过了许久,才沉沉的应了一声:嗯。
苏卿兰转头看向她,有些急切的道:既然如此,那救命的东西,怎么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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