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的一身傲骨,是因为他才生生被打断的。这晚的天空被厚重的云层笼罩,没有月色,不知过了多久,天际由暗沉的黑逐渐转深蓝,浅蓝,黎明即将破晓,道路上的路灯还未暗,是这寂静夜晚里,这座城市对于光亮的唯一依托。
周聿白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四肢百骸都透着凉意。
当年桑南溪义无反顾地留在他身边,他本该成为她的依托的。
可那夜,她又是如何在永无止境的黑暗里摸爬滚打,满身伤痕,才找到通往前方的路。
直到路灯熄灭,宋承良拿着文件袋敲了敲门。
周聿白张了张口,嗓子却嘶哑到发不出声,一直等到门敲响第二遍,宋承良已经在问:先生,您没事吧。
周聿白才从嗓子眼艰难地挤出一句:进。
宋承良一进屋,脚步不由顿住,这一幕,好似又回到多年前桑南溪离开的时候,那时他也是这般,胡子拉碴,双目布满了血丝,整个人都跟垮了似的,满脸的颓然。
周聿白看向他手里的文件袋,目光才稍稍恢复了几分清明:东西给我。
不算厚重的文件袋交到周聿白手上,手腕却犹如不堪重负那般在往下坠。
这里面不仅仅只是几张纸,更是他们错失的那五年。
文件袋被拆开,周聿白一行一行地往下扫过去,生怕遗漏了一点细节。
第一页的情况基本与他当年看到的那则监控无差。
纸张翻动,又是崭新的一页,周聿白的目光却在页面中段猛然顿住,他甚至以为是自己眼,伸手揉按了下几下太阳穴,才又仔细去看那几个字。
先生?宋承良察觉到周聿白的状态不对,那页纸已经很久没有翻动过了,本就憔悴的面容几乎是在瞬间变得煞白。
他捏着纸张的手在抖。
原本仰靠在沙发上的姿势逐渐转变,他改用的手肘撑着膝盖,整个脊背脑袋全然垂了下去,像是在借用蜷屈的姿态来缓解有些那令人难以承受的痛意。
先生,我让医生……宋承良的话说到一半就忽地滞住。
耸动抽搐的肩背,浅色的羊绒地毯上不知在何时氤氲的那几点如墨般的深色。
眼前的一切都在昭明着那个看起来不可置信的事实,周聿白在哭。
不知过了多久,周聿白突然道:承良,帮我点支烟吧。暗哑低沉的嗓音下,是低声的恳求。
他浑身使不上一点劲儿,手脚都在发麻。
宋承良跟他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他这般万念俱灰的样子,强忍着心中的酸涩,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后递到了他手边。
过于静谧的房间内,几乎能听见烟丝燃烧的声响,苦淡的烟味从指缝中渗溢,灰白色的烟灰犹如窗外漫无目的飘零的飞雪,簌簌而落。
周聿白没有抽,只是夹在指尖,静默地看着它燃烧,化为灰烬,像是在等待着时间倒数。
五支烟燃尽,他的指节也染上了焦油的浅黄,他这才缓声开口,说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是我的错。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撑着沙发缓缓站了起来,一个踉跄,险些倒地。
宋承良刚要扶他,就被推开。
备车,去老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