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斟酌了一番后,乔喻觉得这事不能着急。起码要等到下个月去参加会议了,在尽可能多的数学家面前,搞定这个问题才对他最有利。
所以不管从任何角度考虑,几何朗兰兹猜想的证明都不能这么快上线。但他答应了潘教授只要想到了证明方法,就要给对方打电话通知一声。
乔喻又决不能容忍对帮助过自己的人言而无信……
于是乔喻很快就做了个决定。
这个想法暂时封存。
只要他不继续去思考如何证明,他就不知道这种方法对不对,所以他暂时不打电话就不能算言而无信。
完美!
当下先写论文才是最重要的,做事还是得分清主次。
……
同一时间,大洋彼岸,普林斯顿大学。
张树文站在洛特·杜根的办公室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
听到杜根院长的声音后,张树文冲着旁边的秘书微微点头示意后才推门而入。
张树文很尊敬普林斯顿数学院的这位院长,不只是因为他还兼任着ann.math主编的身份,更因为这些年洛特·杜根帮他们这些华夏裔的教授挡住了许多来自官方的骚扰。
一些本不该发生的事情,正在发生,但起码被拦在了校园之外。
当然这也许跟他一直在做数学理论研究,从来没碰到应用向有关。
总之这个世界正在变得魔怔,也让许多善意变得弥足珍贵。
早上好,杜根教授。
嗨,早上好,坐吧,嗯,需要来一杯咖啡吗?你知道的,我不习惯喝茶,所以只有咖啡。反正都是为了摄取咖啡因而已,我看你们华夏的茶道要比泡咖啡浪费时间。
咖啡就行。其实你看到的那些繁琐的泡茶步骤主要是为了给一些有钱有闲的人提供交流场所,就跟你请人去吃法国菜是一个道理,一般我们喝茶也就是随便泡泡。
哈哈,是吗?看来我对华夏文化的了解还是不够多。也许我应该去更深入的了解这个国度。
张树文笑了笑,然后坐到了沙发上。
过了一会,秘书敲门进来,端进来了一杯刚泡好的咖啡。
这是在这片国土上难得能喝到的热饮,虽然稍微苦了些。但如果他只要一杯水的话,肯定是凉的。
四月初,虽然普林斯顿这边已经入春,但早上的摄氏温度一般还在个位数。这种温度条件下,张树文是从骨子里拒绝早上喝一杯凉水的。
好吧,杜根教授,你专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还能有什么事?关于乔喻的。
额?他的稿子我不是通过了吗?哎……我还记得给他的评价是优秀的数学直觉跟无懈可击的证明思路。
说到这个张树文甚至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这还是他第一次为ann.math审稿的时候,被主编不停催促审快点,因为其他审稿人都已经给出了审稿意见。稿件还是一个华夏十六岁的学生发布的。
唯一可惜的是,乔喻不是他的学生;更气人的是,明明有他的邮箱,但到现在乔喻还没给他写过一封邮件。
哈哈,不是因为论文。论文已经在排版了,等到印刷出来之后,我决定送他一本我亲自签名的样刊,并当面交给他。洛特·杜根笑着说道。
张树文有些钦羡,如果他十六岁的时候能有这种待遇,大概会高兴到疯了吧?
也不知道乔喻那孩子会是什么表情。
但很可惜,人无再少年了。他现在经常会拿到洛特·杜根亲自签名的文件……已经不可能会有什么心理波动。
当面?你打算近期去华夏?张树文问了句。
不不不,你还不知道吗?下个月在巴黎举办的代数几何大会,组委会已经向乔喻发出正式邀请,他会有一场三十分钟的报告会。我打算去巴黎听听他的报告会,对了,舒尔茨也会去。我希望你也能抽出时间去一趟。
你跟那个孩子认识,也许能让我们交流的更顺畅。嗯,虽然田也肯定会去,但考虑到我想跟乔喻聊聊未来是否有兴趣到普林斯顿的读博。高等研究院那帮老家伙很多人都对乔喻感兴趣。
洛特·杜根答道。
普林斯顿数学院的百年荣耀,就是靠一个个数学天才堆积起来的。
这样的学生,如果有普林斯顿的留学经历,意味着大概率普林斯顿的校友中又要多一位菲尔兹奖获得者。
要知道这种顶级数学奖项,即便是普林斯顿其实也没多少。如果只算校友的话,到目前为止只有六人。如果把高等研究院的教授跟研究人员都算上,这个数字也不过增加到15。
当然这个数据也足够让人骄傲了,起码在常青藤高校中是独一档的存在。
虽然普林斯顿的大学规模只有哈佛大学的四分之一,也远比不上同为常青藤的耶鲁,但到目前为止哈佛大学的菲尔兹奖校友不过四人,耶鲁只有三人。
至于在华夏名声显赫的哥大不过只有两人。
倒是不在常青藤联盟内的麻省这块跟普林斯顿的持平,也有六位菲尔兹奖获得者。
所以类似普林斯顿这样的私立大学,对于人才同样是极为渴求的。
尤其是乔喻这样,有极高天赋的数学人才。不需要花费多少心思去带,就能出极大的成果……
只能说谁都喜欢能够低投入,还能高产出的事情。
人才培养这块也从不例外。
乔喻,世界代数几何大会上三十分钟报告会?张树文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又舒展开来。
考虑到乔喻的年纪,他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捧杀两个字。
不过再考虑到最近乔喻在数学界闹出的动静,又觉得他去会议上做三十分钟报告并不过分。
不管是在ann.math发表的那篇关于探讨曲线有理数上界点的论文,还是找出了几何朗兰兹猜想证明的破绽跟不足,都让乔喻有足够的理由登上这个会议的舞台。
但挖人的话……
对啊,难道你不高兴吗?他现在可是代表华夏。洛特·杜根耸了耸肩。
张树文笑了,说道:我很高兴。也不介意到时候去介绍你跟他认识,但我觉得你大概会失望。据我所知,之前不止一个人问过乔喻是否有留学的打算,但他都拒绝了。
一方面因为他要照顾妈妈。你可能还不知道,他是单亲家庭长大的,而且能看出他很看重家庭。另一方面,如果他是田的学生,又能得到袁教授的照拂,再加上他的学习能力……
张树文没把后面话说出来,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乔喻能在华夏过的更为滋润,干嘛要跑国外来受罪?
对于乔喻来说出国留学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拓宽视野,能够更接近数学界最主流的思维。
但在这个网络时代,乔喻通过读彼得·舒尔茨的论文,就能完全理解舒尔茨提出的似完备理论,还能直接应用,这个所谓的唯一好处也显得没那么必要了。
总要试试,说不定能交换呢?每个人都应该趁着年轻的时候多多了解这个世界。显然洛特·杜根持有不同看法。
张树文笑了笑,没有继续争辩。
预防针已经打了,到时候人邀请不来,这老人也怪不到他身上。
反正下个月的大会上让他邀请的话,他肯定不会开这个口的。
其实如果放到十年前,即便洛特·杜根不说,张树文也会给乔喻建议,一定要来这边留学,既能站在世界数学界的最前沿,又能不受外界打搅安静的做学问。
而且那个时候田言真还年轻,说实话,张树文对田言真还没那么放心。
但十年后的今天,张树文说不出这种话。外在的环境在变化,身处其中的人感觉更为明显。
好吧,看起来你很不看好普林斯顿对乔喻的吸引力,我本以为你会对我这个想法很有兴趣。还会帮我出些主意,毕竟你们华夏人肯定更加相互了解。
老头有些郁闷的抱怨了句。
张树文端起了咖啡,遮掩住自己的表情。
难怪就这么点事还专门打电话把他叫来一趟,而不是在电话里说。
放下咖啡后,张树文突然问道:是你向组委会建议乔喻参加这次代数几何大会的吗?
洛特·杜根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是彼得·舒尔茨,还有其他几位教授联名推荐的。
张树文正色道:那你现在不光要考虑乔喻是否愿意到普林斯顿的问题了,你知道的。乔喻对舒尔茨的理论似乎有特别的兴趣,也许舒尔茨会想办法把乔喻拉到波恩大学去。
洛特·杜根怔了怔,然后突然意识到这似乎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很多时候导师对学生的吸引力,可要比学校大得多。
更别提是彼得·舒尔茨这种世界知名的导师了。
但他能怎么办呢?总不能把彼得·舒尔茨给抢到普林斯顿来吧?他倒是想,但人家在德国待得好好的,还组建了家庭,大概率不会愿意横跨七、八千公里,跑到普林斯顿重新适应环境。
好了,张教授,你可以把咖啡端走喝了。感觉到无助的洛特·杜根直接下了逐客令。
张树文毫不意外的端着咖啡站了起来,冲着洛特·杜根笑了笑,然后就这么轻松的离开。
老头的脾气古怪整个数学院都知道,他一点也不意外会被下逐客令,而且心情还不错。
毕竟是华夏出了个天才少年,也许还能成为未来数学界的领军人物,毫无疑问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
真要说起来,田言真这两天也挺高兴,很多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真不是说说。
最近田言真就有这种感觉。自从上次他出现在华清大学图书馆的世纪报告厅之后,这两天给他打电话,发消息的人很多。大都在旁敲侧击一些东西。
田言真也都给了肯定的答复,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小家子气。
其实只看不管是跟燕北大学合作的燕北国际数学研究中心还是跟华清合作的华清袁正心数学研究中心,都没对网上那些自媒体的各种报道发声辟谣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事实上很多地方在专业领域,社会上那些大公司往往都比大学要强。
但唯独从公关这个角度说,华夏高校很多时候使用的策略虽然有照着教材生搬硬套的嫌疑,但也要远比那些大公司处理得更得当。
该沉默的时候沉默,该发言的时候发言,就算不能及时处理舆情,但起码不会做出诸多对负面舆情推波助澜的神操作。
尤其是燕北、华清这两所顶级大学。
其实这些年也有很多负面舆情,但大都影响可控。各种处理手段远比某些世界五百强企业都要专业的多。
总之,从这次两大数研中心的合作培养,让许多人嗅到了些莫名的味道,对于这个名字也更加关注。
这也是田言真希望看到的。
如果换了别的孩子,他可能还怕压力太大会起到反效果。
但经过这几个月的接触,田言真半点都没有这种担心。
乔喻的心理调节能力跟适应能力都很强,这种人往往能在有压力的环境下迸发出更惊人的创作力,属于抗压圣体。没有压力的环境下,还可能产生懈怠的心思。
至于乔喻接的第一个正式课题,是华清那边的,田言真就更不在乎了。
毕竟乔喻第二篇独立论文上单位填写的燕北国际数学研究中心。
就算课题研究成功了,论文发表的时候,单位依然是自家,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田言真是在乔喻学籍转到燕北大学之后,才跟对面袁老谈的一系列条件。本科自然还是拿燕北大学的毕业证书。但乔喻硕博连读期间会采用特别的1+1联合培养模式。
且在硕博阶段乔喻的研究所有课题由两边分摊经费。
即硕博连读阶段,乔喻会在燕北跟华清各学习、研究一段时间,等博士毕业的时候,直接拿两边数研中心两边颁发的研究生毕业证书跟博士学位证书。
总之,他占了先手,所以掌握了主动权。
哪怕对面不甘心,也只能认了。
此时田言真心情轻松的坐在车上,翻着报纸,今天科学院那边有个重要会议,所以田言真没有直接去数研中心。
随手放在旁边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田言真看了眼电显,接通了电话,说道:张教授,早上好。
田教授,你好,这次打电话来是专门感谢你的。你的那个学生乔喻效率是真高啊,今天初步试验已经出了结果,问题被彻底解决了。这次可真帮了我大忙了。
啊?已经解决了?田言真有些意外,乔喻还没给他汇报这个事情。
关键是从他把这个事安排给乔喻到今天才三天,所以他也没问。结果这小子直接闷不吭声的把事情搞定了?
对啊,乔喻没跟你汇报吗?他前天去的时候就把问题指出来了。我们的实验室照着他的方法操作,现在情况已经稳定。而且效果出奇的好。目前只是用活性炭做初步试验就让生产效率提升了百分之二十。
如果用更好的材料,把完整的数据做出,实验室数据会非常漂亮!这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了。你知道的,以往其他教授都只是帮着修正下模型,并不会直接给出建议。但这次乔喻不但重新做了模型,还直接给出了试验方面的建议。
田言真明白了对面为什么会专门给他打这个电话。
如果只是帮着修正模型,实验室那边结果完成之后,请客吃顿饭就差不多了。毕竟数研中心这边只是帮着根据数据调整模型,具体问题还是实验室自行通过模型进行拟合、模拟分析出来的。
而且不管是数学院还是数研中心这边,也有许多应用向的项目需要跟化学院那边合作。
比如自然科学基金的项目中,类似基于高维统计与人工智能结合的抗体类药物筛选和优化新方法;人工智能驱动的锂电池跨尺度模拟和关键材料设计这类课题。
搞数学的教授申请的,但如果没有化学实验室的配合,拿不到第一手的数据,这类课题根本没法完成。
但这类课题完成之后,一般都会给参与帮助的实验室主要人员署名的。
同理,化学课题的实验室操作关键步骤,如果是照着乔喻直接指出的问题做出来的,这其中的贡献就很大了。尤其是这还是横向项目……
乔喻如果是别人的学生也就罢了,恰好又是他的学生,现在还是燕北、华清两大数研中心联合培养对象,对面的确可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比较好。
这让田言真也有些头疼了。
顾不上去思考乔喻哪那么大的本事,去趟化学实验室就能给人家直接出具体建议,还能成功,而是开口问道:这个项目有签保密协议吗?
有,本来就是帮助甲方优化产线的。技术细节肯定是不能公开的。而且这个项目目前来看已经具备了专利申请的潜力。即便要发表论文,技术细节这块也会模糊处理。
田言真思考了片刻后说道:我明白了。这样,我先问问乔喻是什么想法再说吧。
行,顺便帮我感谢下他。这还真是英雄出少年啊!田教授,我都动了心思。要不干脆让他没事儿也来我们化院听听课,拿个双学位。技多不压身嘛。 张教授很有想法,不过这个提议田言真直接开口帮乔喻婉拒掉了:哈哈,行,回头我跟这孩子提一句。不过你可别报什么希望。他对物理可能还有些兴趣,化学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