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喻沉稳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啊,就是黎曼猜想!薛老师跟我说过的。
田言真问道:那你还选择黎曼猜想?
乔喻说道:我对素数分布真的很感兴趣啊! 田言真沉吟片刻后,说道:你是想提出一个不切实际的命题,然后做不出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吧?对素数分布规律有兴趣并不一定就要做黎曼猜想。
这样,我给你定个课题,做解析数论的随机性。具体就是研究随机素数生成模型,探索模型在预测素数分布中的有效性。要求是做出一个更准确的素数预测模型,又或者公式,用于描述素数分布。
乔喻有些急了,说道:田导,让我做黎曼猜想吧,我真感觉我能行。
田言真点了点头,不容反驳的说道:我也没说你不行,但你选黎曼猜想总得先确定一个切入点吧?就直接闷着头研究?闭门造车?我觉得这个命题能为你未来着手解决黎曼猜想提供更成熟的思路。
这也是针对你基础差的问题提出的课题。随机性研究需要跟概率论、组合数学相结合。另一方面,你要习惯利用计算机进行实验跟数值模拟。
这个课题不但能锻炼你的理论分析能力,还需要你频繁利用超算做实际计算验证,让你快速熟悉前沿数学研究的技术手段。课题就这么定了!
乔喻深吸了口气,然后苦着脸点了点头,答道:行,田导,我听您的。
嗯,回头我在微信上给你发个超算账号,你回去登陆学校超算中心官网,熟悉超算的使用规则。不过我给你的账号不需要排队,资源也随便你用,但不要浪费。
对了,这篇论文的验证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安排人去帮你做验证。有结果了如果需要修改或者微调,会通知你。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好好思考如何着手接下来的课题。
每周提交一份课题进度报告,当然日常的学习也不能落下了,每周的读书心得,论文心得周一还得提交,干脆一起交吧,我一起看。
田言真一项项的叮嘱道。
乔喻麻了,闷闷的说道:那个……田导,我三月初imo一阶段训练要开始了,训练期间就不做要求了吧?
田言真笑着看了乔喻一眼,想了想,说道:嗯,行吧,两阶段的训练跟出国参加imo考试你就当放假了,不过除了这三段时间外,包括未来的寒暑假,以上就是日常作业了,都必须要提交的。
当然课题进度报告,等完成之后,就不需要了。别觉得累,你跟陈卓阳不是已经熟悉了吗?你可以问问他是不是一样的要求,学术科研不是那么轻松的。
乔喻无奈的点了点头,他不想着争论自己还是本科,对方是博士这件事。
导师这么说了,就是已经把他当成研究生在培养了。争论无非是自取其辱而已。
他只能扛上本不该他这个年纪扛起的重担……
听听……为了出征imo的阶段性特训,都当是给他放假了!
这种没天理的话都说出口了,意味着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了。
明白了,田导。
行了,去吃饭吧,今天可以稍微轻松一下,去湖边转转,或者去体育场玩一下。给自己放半天假,明天再开始努力也来得及,别愁眉苦脸的了。
嗯,谢谢田导关心!
……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去食堂的路上,乔喻一遍遍的背着这篇《孟子·告子下》,心情终于舒畅了些。
没办法,人总是要擅长心里安慰的。
日子过得苦了,还没有一点心灵支柱,情绪就容易崩掉。但能怪谁呢?终究还是他太过优秀嘛。
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燕北大学的食堂很好的抚慰了乔喻心头的伤口。
吃完饭,本想着听导师的吩咐,去湖边溜达一圈,去看看漂亮的学姐,平复一下郁闷的心情,但到了研究中心门口,又懒得动了。
其实也没啥好看的,毕竟学姐不能帮他做课题,不如回去睡一觉。
刚回寝室没多久,老薛来了。
早上去上课了?这些天你不是说要把论文写出来吗?
乔喻觉得老薛最近也有些奇怪,好像一天没见到他就不舒服一样,每天都会来一趟。
其实他现在已经度过了最初的适应期,不需要有人天天这么看着了。不过老薛每天喜欢来看看他也挺好的,毕竟人总是要跟外界接触的。
昨天写完发给田导了,田导早上把我叫过去,让我待在他的办公室里陪他看论文来着。乔喻解释道。
哦?田导怎么说?老薛来了兴趣。
对于乔喻的论文水平他是了解的,所以他不担心那些基础方面的东西,问的自然是对于结果跟证明过程的评价。
田导说我验证的样本不够,需要用超算验证。如果跟数据库里保存的结果都能对上的话,就有资格发四大顶刊了!如果对不上,那论文可能还要改。
对了,田导还建议我发普林斯顿的数学年刊,薛老师你在普林斯顿读过博士,那个……能发数学年刊很厉害吧?
说到这个,乔喻终于克服了沮丧的心态,变得开心了些。
毕竟是那是世界公认的数学四大期刊之一。很多教授都以能在这种等级的期刊上发表文章为荣。
不过乔喻好像忘了老薛也是其中一员,他这句话其实也无异于往老薛胸口捅刀,虽然他真没这个意思。
于是他听到老薛不咸不淡的答了句:嗯,厉害。
这语气,乔喻心有所感,有些忧郁,不是吧,他现在一不小心就会触碰到教授内心敏感的部分了?
想了想,找补了句:没事,薛老师,这不是还没验证成功吗?说不定过不了超算验证,我还得改呢。
薛松想了想,似乎觉得他的情绪的确很没道理,于是主动笑了笑说道:行了,你就得意吧。这么说吧,我在普林斯顿读博的时候,我的导师跟《数学年刊》的主编洛特·杜根教授是很好的朋友。
但即便如此,我也没能在《数学年刊》上发表过文章。当然不是我不想,也不是导师刻意避嫌,不愿意帮我推荐,纯粹是因为我的成果够不上那个层次,所以你小子就偷着乐吧。
嘿嘿……乔喻干笑了两声。
老薛这人厚道,他不能在厚道人身上找乐子,这是他的道德底线。
而且他身边不厚道的人挺多的,比如余永俊、余伟,都不属于厚道人。
行了,我主要就是来看你一眼,就不陪你庆祝了,我先去忙了。说完,薛松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虽然做乔喻的导师有种养成系的快乐,但也不可避免的也会被打击的感觉。他也需要做好心理调节工作。
就好像他说的那样,他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都没能在《数学年刊》上发表一篇文章,先不提乔喻的文章最终能不能发表,但起码是华夏最顶级的数学家认证有资格在上面发表的论文。
仅此一点,乔喻就已经秒杀了全华夏百分之八十的数学研究者。
这其实让薛松很开心,但如果这百分之八十中还包括他的话,又觉得不那么开心了。心情过于复杂,自然需要调节。
乔喻看着老薛毫不犹豫的告辞,心情其实也挺复杂的,但他能怎么办呢?也只能冲着老薛的背影说了句:薛老师,您慢走,我就不送了。
薛松也没回头,就那么随意扬起手,挥了挥。
乔喻叹了口气,刚打算先睡一觉,楼上的陈师兄一手拿着装订好的a4纸,一手端着他的茶杯走进了他的房间,进门后还没忘记解释一句:刚在窗口正好看到薛教授走我才下来的。
果然运气不好的时候,想干点啥都不行,乔喻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热情的接待了师兄。
陈师兄,你坐,这是论文已经完成了?
嗯,对,其实上个月就已经快完成了,这不是想做到精益求精,一直在改一些内容,要把证明过程更完善。想着你周三就要去华清那边,我先拿给你看看,你有什么建议的话,我明天还有时间改改。
陈卓阳态度很诚恳的说道,让乔喻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额,我哪有资格帮师兄点评论文啊,我就随便瞅一眼,学习学习。说完,乔喻接过了陈师兄的论文。
陈卓阳直接坐到了乔喻桌前的凳子上,把茶杯放到乔喻桌上,说道:哎,你也别客气。这么快就能完成一篇论文,还能被老板叫去当面聊了一早上,说明你写论文的确是有心得。
不瞒你说,我到现在都还没有过导师专门叫我过去讨论论文的待遇。基本都是提些意见让我修改,或者重写。对了,导师怎么说的?建议你投哪?
乔喻已经翻开了陈师兄的论文,然后随口答了句:导师说还要用超算验证,如果能通过的话,建议我发数学年刊。
陈师兄点了点头,随口问了句:哦,双旦大学那个数学年刊吧?很不错的,b辑的话是sci一区核心期刊呢。对了,你应该是直接发数学年刊b辑吧?也对,发a辑还不如发我们的数学进展。
额?双旦大学也有个数学年刊?还分ab辑?乔喻抬起头问了句。
老板不是都建议你在上面发表了嘛?他没跟你解释?a辑是中文双月刊,b辑是英文季刊,当然是……等等,你不是发双旦大学的数学年刊b辑?那你说的是……陈卓阳反应过来,有些茫然的看着乔喻。
田导说是普林斯顿那个数学年刊,好像不分ab辑吧?乔喻老老实实的说道。
哦,这样啊,那个……的确不分。还有啊……陈卓阳嘴唇抖着答道,欲言又止。
乔喻好奇的看着师兄问道:还有什么啊师兄?
陈卓阳沉默了片刻,说道:下次别人问你,别说数学年刊了,直接说ann math。annals of mathematics的简称,能直接把它跟其他数学年刊区分开。
乔喻了然,诚心的道了声谢:这样啊,谢谢师兄给我科普,你懂得真多。
看着对面陈师兄,似乎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样子,乔喻终于感觉心里舒坦了许多。
其实被导师安排任务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出了成果,能让师兄羡慕到直打哆嗦。
而且真不是他主动想要炫耀,或者嘚瑟,都是师兄主动问的,他只是如实回答而已。
呵呵……大概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乔喻这句道谢,陈卓阳干笑了两声。
乔喻也低下头看起了论文,眼角余光却始终留意着师兄那双手的动向,万一陈师兄想不通,拿起茶水杯直接泼他就不好了,也不知道茶水杯里的水烫不烫……
情况不对他打算马上站起来,绝不给师兄物理舒坦的机会。
好在能看出师兄明显一直在走神,并没有任何异动。
挺好的,乔喻也能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到论文本身上了。
然后很快他发现,师兄写论文这块的基本功是真不差。不管是引言部分,还是后面那部分证明过程,起码是老薛那些研究生没法碰瓷的。
论文结构很清晰,逻辑严谨,论点也很明确,语言也很流畅,词汇还特别丰富,格式更是挑不出半点毛病。总之乔喻本以为让导师不满的那些缺点这篇论文都找不到,甚至可以说写作技巧比他还要牛的多。
真的,论文乔喻感觉看起来很舒服。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看不出问题。比如师兄用的工具,他依稀都在之前什么地方看到过,最多也就是有些变形,大概浏览了一遍论文,也没感觉受到什么启发。嗯,大概感觉就是如看……
换言之这大概就是一篇非常优秀的水文,没有什么创新的思想,也没什么新颖的工具,既然没解决什么天大的难题,也没有什么提出什么新的猜想。
同篇论文读完之后,乔喻发现这篇论文果然也不是他有资格修改的……
当然也不是说完全不行,但如果让他来改的话,引入一堆新的东西那似乎也不能叫修改了,而是重写。
嗯,师兄,你的论文写的很好啊,逻辑严谨,通俗易懂。把论文简单翻了一遍后,乔喻很真诚的给出了评价。
呵呵……
陈卓阳自嘲的笑了笑,说道:你说的没错,通俗易懂其实就是老板一直觉得我还不能毕业的原因。太过通俗易懂了,没什么创新点。只是把一些现有的工具作了延拓。
乔喻想了想,安慰道:其实如果换个地方,以师兄你的水平,肯定已经毕业了。而且如果只是当授课型教授的话,你的水平肯定够了!
这句话让陈卓阳想哭。
真的,认识了乔喻这么久,这位让他羡慕嫉妒恨的小师弟终于有句话说到他心底去了。
只要不是在这里,他说不定早就能毕业了,甚至如果他换了一位导师,说不定也能硬着头皮毕业了,谁知道现在阴错阳差的卡在这里了,他甚至都不好意思有什么怨怼的情绪。
在他前面毕业的师兄弟,论文网上都能查到,甚至师兄弟做毕业答辩的时候,他还在现场旁听过,自然很清楚田导的要求是什么,他的差距又在哪里。
简单来说,他花了整整四年时间确定了一件事,他就不适合搞科研!
所以啊,小师弟,师兄这事你可一定要多费心,只要能让袁老帮我指点两句,师兄感激不尽。
那个,师兄,我一定尽力去求求师爷爷!乔喻郑重的承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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