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答:政府和畜牧部门会在放款前验收其配套设施,包括放牧区。验收时牛的数量需达到标准的百分之六十,申请3000头牛的补贴,验收的时候数量就要达到1800头。
所以举报人说你们数量不够1800头,就去租散户的牛凑数,有这回事吗?
他说:我们的牛通过了畜牧局严格的验收标准,并没有租牛凑数。
……
采访异常顺利,起码对于金雨苫来说,他说话不啰嗦,句句说重点,后期剪辑的时候会省很大的力气。
好,我们先采访到这里。金雨苫起身,对他说:今天太晚了,也不方便拍摄牛场的情况,我们先回去,明天一早再来,你们看方便吗?
所有人都起身,谢不邀问:我去订饭店,再给你们定三个房间,今晚我和老焦请客!
金雨苫赶紧说:师兄,台里有纪律,我们不能随便和采访对象吃饭。
谢不邀说:都是同学客气啥!你来了师兄还不安排你吗?不安排你也得安排好两位大哥呀是不是?
司机老李说:原来你们是同学啊,小金,那一起吃个饭不是正常吗?
金雨苫不太愿意跟老李一起出差,上次她帮农民解决了排水渠的事,事后老李就收了农民几箱有机大米。
李哥,我们还是开车去镇上住吧。她说。
摄像员说:小金,既然这里有宿舍,就别再折腾了。让场主安排吧!
组里的吃饭补贴和住宿补贴都省到了自己的口袋,又有酒喝,司机和摄像当然高兴,可作为记者的金雨苫,在做片子的时候就会非常被动,不想因为贪图人家的便宜而影响自己的职业操守,但司机和摄像都得罪不起,又是老前辈,金雨苫也一时为难。
最终,开口解围的人竟然是他,声音刻意疏远地说:天太黑了,村里道路不好走,宿舍借你们睡一晚,食堂6点钟开饭。
金雨苫听他这么说,心里舒坦些,天黑借宿,粗茶淡饭,应该不算违背操守。
谢不邀也会看脸色,见金雨苫明显松了一口气,立刻说:两位大哥累了一天,我们去食堂喝两盅?
走!走!
司机和摄像随谢不邀走出了会客室,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室内非常安静,他收拾茶盘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发出回响,他忙来忙去手脚很麻利,独留金雨苫在原地傻站着,并也不打算跟其他人一起去吃饭。
他似乎并没有打算除了采访内容跟她多说上一句话。
他不搭理她的理由她很能理解,一是她前不久曾痛骂他是变态,不管谁对谁错两人都算闹掰了。
二是一旦她的报道播出去,无论他有没有租牛充数应付验收,上面为避免影响,都有极大可能取消对他的补贴放款,若是小数目就算了,毕竟投资有风险嘛,可金雨苫算了一下,他的农场被验收时是1800头牛,这1800头牛占最终标准的的百分之六十,也就是说补贴金额是按照3000头牛发放给他的话,300头为一个单元,一个单元的繁育牛补贴为100万,到手的补贴就是1000万。
1000万……
这农场修成如此规模,怕是就在等这1000万,他身上是否有贷款还不知,政府一旦取消补贴,极有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而她就是那个来灭顶的扫把星。
等他沉默着收拾完,也没跟她说一句话,直接当她是空气一样,独自走进了夜色当中。
金雨苫也跟着他来到了室外。
第12章 你的名字
【你的名字一点都不女气,我觉得很好听啊!金雨苫说:比起你的名字,我的可就惨多了。】
乡下的天黑得透彻,抬头望去,寒星密布。夜风混杂着青草香,带着并不很大的牛粪味。这里的夜景美极了,干净整齐的小路两旁是充满暖黄色灯光的小房子,除了牛棚、仓库竟还有温室,乍一看去,那温室像是一个个被切半的水晶球,带着暖光扣在地上。
夜里寂静得纯粹,没有车马喧嚣,虫鸣和牛叫声仿佛就在耳畔,听了让人心神安宁。他自顾自的往前走着,微风略过他的白大褂,再将那股他身上特有的清香送进她的鼻息,那股气味很熟悉,仿若就在嘴边,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似乎是某种花的香味,甜,细嗅又有些腻。
他不说话,她便也不说话,这样的距离也是一种彼此的心照不宣,谁也不提过往的尴尬事,两个人真像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带着几分礼貌与疏离。
金雨苫跟在他身后,走在去食堂的小路上,这里的房屋整齐划一,颜色看起来很舒服,房屋选择用最干净的白色,其他的基础设施也以原木色为主,颠覆了人们对养牛场脏乱的印象。园区停放着的两辆进口自动放料卡车也是tiffany蓝色,非常现代化,这些大胆的尝试都能看得出是出自年轻人之手,金雨苫想,这样的农场设计,应该会吸引一些热爱自然和动物的年轻人才留在乡村吧!
跟着他沉默的脚步,途径一个牛棚,牛棚里有一只小家伙探出头来,这小家伙通体黑亮,乍一看去,第一眼见的是那湿亮着的、泛着光的小鼻头,再靠近点才看到它黑溜溜的眼睛,还有那忽闪忽闪的长睫毛,牛会识人,见她靠近,当即后退两步。
金雨苫生长于城市,第一次见到小牛犊,竟觉得比小猫小狗还要可爱,不由得心头一软,停下了脚步。
小黑豆~她兀自取了名字给它,不自觉地想靠近去逗弄。
与此同时,一抹白色身影翻进牛栏,他用身体不着痕迹地拦住旁边正要冲过来的一头母牛,用手拍了拍那母牛的脸,母牛才哞叫一声停住了脚步。
有主人在,她安心上前,隔着围栏去摸小牛的鼻子,小牛温顺乖憨,让她脸上紧绷了一整天的疲乏渐渐驱散。
她的眼中生出了几分怜爱与柔情,手摸在小黑牛犊的头上,抬头去看他,问:它为什么全身都是黑的呀?
他走过来,蹲下去,把小牛犊圈在怀里,抚摸着它,迫使它再往围栏处靠近方便她摸来摸去,说:它是安格斯牛。是我去年从种公牛站取的进口冻精,与黑牛人工授精改良出来的品种。
听起来很高科技的样子,那这个明天要拍下来,这可是带动农村致富的专业技术,你到时候好好解说一下。金雨苫说。
他点点头,表示听她安排。
今天她采访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在面对她每一个问题的时候,他都会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并且随着她的问题会不断点头,非常有教养的样子,再去对比角落里他的父亲,看起来就是很普通的农民,为什么他的身上去却不带有一丁点的乡土气息?
你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的?她不自觉地问。
他抚摸着小牛犊,回答:我从小就在养牛场长大,我父亲养奶牛起家,我14岁之后去了东阳,大二才回来。
难怪你这么白,骨架又那么大,小时候天天喝牛奶吧?她从不吝啬笑容,声音温暖而和善。
他用拳头挡住嘴,似乎是在笑,手拿开的时候,又把唇抿起来,很正经的样子:小时候卖不完的牛奶大人不许扔,就着面包喝下去、炖汤喝下去、泡着饭也要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