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远知道他要问什么,便定定的点了点头,说:你先不要慌,在家里也能做化疗的,总能找到办法!
韩越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能颤抖着点点头,猛冲了出去。
午后医院的走廊上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阳光从窗口迤逦而下,大片大片涂抹在雪白的墙壁上。楚慈孤零零的坐在长椅上,头发被映成浅浅的金棕色,看上去竟然非常温暖。
韩越本来脚步仓惶,看到他的瞬间突然停住了动作,然后慢慢的、一步步走到他身边,把他的头轻轻搂在怀里。
楚慈叹了口气,问:是胃癌吗?
他说这句话之前,韩越本来满心恐慌,脑子里嗡嗡直响。但是一听到楚慈的问题,他又突然平静了下来,就像一股凉水从焦灼的肺腑中淙淙流过,整个人都突然镇定、坚决、理智起来了。
你别怕,医生说了是中期的,可以手术解决。我会调动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你什么都不用害怕。
韩越低下头去,亲吻着楚慈的头发,喃喃的重复:……你什么都不用害怕。
我没有害怕,楚慈认真的解释,我就是有点遗憾。
遗憾?
嗯。以前上学的时候,想着等日子过好了,就要做这个做那个,还有好多梦想没有实现,没想到人生一下子就完了,快得我都有点措手不及。楚慈顿了顿,又笑了一下:不过这么说挺矫情的吧,我还曾经自杀过呢,认真的。
韩越心里痛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就仿佛心脏被狠狠的攫住了,被穷凶极恶的挤压揉碾,直到化作一滩淋漓的血泥。
听说化疗过程挺痛苦的,还不如去公安局自首呢。反正结果都一样的。楚慈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脑海中对比这两者的区别,半晌轻轻的叹了口气:你要是送我去自首,还能在家人面前交待过去;你要是非要让我化疗,说不定我心里不感激你,你家人还要发作你,真是件两边不讨好的事情啊。
韩越听着这一字一句,仿佛都是在为他着想,却不知为什么就像尖厉的刀子一般,每个字都是一把刀插在他血淋淋的心上。
……你的命是我的,只有我能要。如果我连你都没法保住,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韩越说完这话,用力的吞了口唾沫,喉结很大幅度的上下滑动了一下,——好了,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个问题,咱们回家吧。
楚慈久久的凝视着他,目光非常平静,完全看不出喜怒。半晌他吸了口气,点点头说:……嗯,回家吧。
50、虚假 …
后来韩越想起那段回忆,简直就是他一生中最幸福,最美好,最充满希望的日子。
楚慈被诊断出中期胃癌的时候,身体素质比较差,不能立刻动手术,必须先做两到三个疗程的化疗。韩越从外地找来两个肿瘤科医生,专门买了房子安置在自己楼下,有需要就随时随地请上来。基本上,楚慈身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有医生待命的。
这些事情都严密的瞒着外人,韩越不敢留下任何让侯家发现端倪的机会。
事实上那个时候通缉楚慈的人很多,不仅仅是侯家一路人马,但是侯宏昌他们家最急迫,最疯狂,最有实力。
韩越有把握打发掉大部分通缉楚慈的人,但是侯家却轻易沾惹不得。侯宏昌的父母尚不足为惧,关键是他有个当将军的伯父,也就是侯瑜他家老爷子,跟韩老司令是多年战友,韩越见到也是要尊一声长辈的。
楚慈看韩越那严防紧守的样,就老是不以为然,该玩游戏玩游戏,该吃动词吃东西。服药之后他食欲反而好了点,下午经常端着一盘零食钻进书房,对着电脑组副本打怪,直到天黑才出来。
韩越虽然对游戏没有半点兴趣,但是想跟楚慈挨在一起,就总是找碴过去打扰他,跟他说话,给他端茶倒水。有时候看他盯着屏幕全神贯注的样子,还忍不住嘲笑:就这么痴迷啊?以前怎么不见你玩呢?虚拟的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玩的?
楚慈眼睛不离电脑,头也不抬的说:嗯。反正也不能出去。
韩越沉默了一下。
楚慈自从被他抓回来以后,就再也没能出过门。唯一一次破例,就是上次去医院检查,而且从头到尾被韩越紧紧盯着。
……不能出去就在家睡会儿啊,养养精神什么的。还有你以前不是特喜欢看书吗?你喜欢什么书我去给你买。别老对着电脑,辐射伤人。
楚慈按在键盘上的手指顿了顿,然后他缓缓的往后一坐,深深陷进靠背椅里,我这个账号已经五十多级了。
韩越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我念大学的时候没时间打游戏,经常羡慕晚上结伴去网吧的室友。后来工作了,这几年也没什么心情去玩,所以这个游戏打起来还是辞职以后的事情。其实我特别想把账号练到七十级,但是总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耽搁进度,算起来直到现在,才稍微有点空闲的时间。
楚慈吸了口气,低声说:不知道我死之前,还来不来得及把账号练到七十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