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梅老太太躺在床上,看着褚云攀:你娘入门那刻,我就知道她的身份……但我一直不告诉你,也没有格外照顾你,让你被大房和二房欺负……你可有怪过我?
褚云攀却摇了摇头:没有。我是庶子,自小就知道自己无法得到格外的照顾。现在知道她的身份,我想了很多事儿。当时情况恶劣,她回到京城之后并未主动跟舅舅接触,或是直接回到宫中,显然,她不想因为自己那样的遭遇让舅舅更艰难。后来她去世,若祖母待我不一样,就怕多心的人起疑。况且,祖母身体不好,不管事儿。
梅老太太微微一叹。
当时云霞入门时,褚家还未败落。
得知他带了个青楼女子回来,梅老太太生生气,但当见到那女子,便惊住了。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失踪的云霞公主。
当年她与萧家的交情不错,时常进宫看望萧皇后,次次都会见到云霞。哪能认不出她来。
面对云霞那带着乞求的眼神,梅老太太只一声不吭,默许她入门隐藏身份。
云霞不想回宫,她的遭遇只会让梁王更艰难,而且,作为一个公主,自己那样的遭遇,是极不想让曾经的熟人知晓的。与其把自己所有伤口展示给人看,不如是死了。
既然如此,那褚家就给她提供这样一个安生之所吧!
褚云攀出生不久,云霞就去世了。
梅老太君想,梁王不知能不能成事,看样子是不成了。褚云攀会是萧家最后的一丝血脉,不如让他安安静静地当个庶子,将来给他娶一名门当户对的媳妇,再分点薄产,到外头当个本本份份的百姓好了。
如此,也算是全了褚萧两家最后的一丝旧情谊。
哪里想到,现在皇帝都当上了!
今天飞扬之事……你做得很好。梅老太太说的是褚飞扬为秦氏求情,褚云攀准许之事。
褚云攀道:大哥一直对我不错。
褚飞扬以前是个心如死灰的,对外面不管不顾。以前没有多关心他,但至少不会像褚从科一样欺辱他。
所以,在褚云攀看来,褚飞扬对他不错了。
他发配秦氏和褚妙书到边疆,就知道褚飞扬一定会求情,到时再准了他的请求。让他带着秦氏和褚妙书永远离开京城,圈禁在封地。
你如此善待飞扬……唉,后续之事你放心,都交给我吧。梅老太太道。
褚飞扬冷冷的眸子波光动了动,点头:嗯。
好啦,不早了,你们回去吧。我这个老婆子不要紧。梅老太君笑了笑。
好。褚云攀拉着叶棠采的手往外走。
二人出了门,梅老太太微微吸一口气,忍着腰上的痛:去把褚征叫过来。
是。章嬷嬷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章嬷嬷便与褚伯爷一起走进来,朝着梅老太太供手:母亲,你怎样了?
梅老太太淡淡道:秦氏这个人,我当年没看准,给你娶了这样一门媳妇进门。
褚伯爷纠着眉:唉,有什么准不准的……谁能真正地看透一个人。
梅老太太艰难地点头:你说得对。其实,秦氏当年还不错的。书香门第,大家闺秀。以前初初进门时亦是温和知礼,也算操持得一手好家务。纵有不足之处,也在接受范围内。但因为家里败落,彻底暴露了她的本姓。变故是一面镜子,这才能照出是人心来。咳咳……
母亲,你歇歇吧。褚伯爷见她脸色苍白,连忙扶着她。
不,我要把话说完。梅老太太推开他的手,当年选了她,是我的疏忽了。但这些年来,你竟然被她发展成这模样,还有书姐儿教养成这模样,最大的责任是你。
褚伯爷脸色一变,瓮声道:现在不是休了她么。
梅老太太却冷冷地看着他:你刚刚看不到秦氏的眼神?像粹了毒一般,便是远离京城,说不定也会被有心人利用,并作出妖来。到时,说不定这个江山都完了。不论是飞扬和云攀,都会被她坑害惨。
褚伯爷深深皱着眉头,脸上的冷汗一颗颗地往下掉。秦氏不会善罢甘休!与她夫妻将近三十年,没有比他更了解她了。
哼,你出去吧!梅老太太冷声道。
褚伯爷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转身出去。
走到外头,只见宫女太监个个太上皇太上皇地叫自己,还有偌大的宫殿。这些东西,说不定都会被秦氏毁掉。
他很想逃避,但他逃了一辈子,此时却清楚地知道不能再逃了!
这事不斩草除根,整个褚家都会被她毁掉。
褚伯爷咬了咬牙,回到屋里,便让大福出宫买东西。
等东西买回来,褚伯爷带着大福和几个太监直往秦氏的屋子而去。
褚云攀和梅老太君离开之后,秦氏和褚妙书便被关回宫殿。现在天色晚了,明天才起程出京。
砰地一声,褚伯爷带着大福和几个太监冲进屋里。
秦氏正坐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己,忽地见褚伯爷进来,怔了怔,接着猛地爬起来冲过去,狠狠地推了褚伯爷一把:你这没良心的东西!窝囊废……啊!
话还未说完,褚伯爷便一把将她给推开。褚伯爷原本还有些不忍,但秦氏竟然张嘴就是一句窝囊废,彻底把褚伯爷给惹火了。
褚伯爷冷喝一声:给我灌!
大福手中拿着一个小瓷瓶,猛地朝着秦氏扑过去,把秦氏紧紧地压在地上。
啊啊啊——你干什么?你这狗奴才,你竟然碰我!滚开!褚征,你个王八蛋,你个窝囊废想干什么?秦氏惊惧地尖叫起来。
大福手有些抖,毕竟这是他多年的主母。
褚伯爷见她叫得凄厉,再也受不了了,心中发狠,猛地冲了过去,夺过大福手中的白瓷瓶,朝着秦氏的嘴灌。
啊——唔唔……咳咳……啊——救命——秦氏拼命地尖叫挣扎着。
褚伯爷拼命地给她灌东西,秦氏只觉得入口的东西又腥又苦。这是什么?一定是毒药!这个窝囊废竟敢给她灌毒药!
秦氏惊怒交之下,更多的是恐惧!
但她手脚被大福压着,连动都动不了。
太后——太后娘娘……丁嬷嬷等人在外头哭叫着,但却被褚伯爷带来的几个小太监给拦着。
砰地一声,大门被推开,接着一个怒喝声响起:爹,你在干什么?
来人正是褚飞扬。
他大步流星冲过来,一手打翻褚伯爷手中的瓷瓶,哗啦一声,瓷瓶碎了一地,但墨绿色的药汁却只剩下几滴,显然,秦氏已经吞下了大部份毒药。
咳咳——啊……秦氏手捂着咽喉,拼命地咳着,脸色狰狞紫红,身体不断地上痉挛和扭曲着,极为诡异。
请太医!褚飞扬大叫着。
啊啊……娘!一个尖叫声响起,却见褚妙书冲了进来,只见屋子一片狼席,秦氏在地上扭曲着,一脸痛苦的样子。
褚伯爷和褚飞扬正脸色阴沉地站在一旁。
褚妙书连忙扑到秦氏身上,哭叫:娘,你怎么了?呜呜,娘啊……大哥,娘怎么了?她怎么了?爹,娘她怎么了?
这时,外面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只见一名太医跟着太监跑了进来。
褚飞扬急道:快给她看看。
太医扑到秦氏身上,把脉,皱着眉头:这是墨胆,没有解药的。哎呀……已经喝下这么多了,快用淘水灌,瞧能吐出来多少。说不定来不及吐,就……
褚飞扬铁色苍白地让人去备淘米水。
大盆大盆地给秦氏灌着,秦氏翻着白眼被人灌着,吐了好些墨绿色的药汁出来,灌了足足两大盆,吐到最后一点颜色也没有了。
但秦氏却手腿扭曲僵直,脸也僵僵的,嘴巴歪斜,连话也讲不出。
太医摇了摇头:大半被她吸收了,但吐了一半出来,所以保住了性命。只是……人已经废了!
褚飞扬狠吸一口气,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褚伯爷看着与自己同床共枕几十年的发妻落得这个下场,心里的不忍和难过排山倒海地袭来,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多岁一般。
褚伯爷忍不住掉了泪,用颤抖着的手抹了抹泪,便转身离去。
褚妙书冲过去,扯着太医的衣服,疯似的尖叫: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人废了?
太医被她吓得脸色铁青,不断地推着她:废了就废了,还能怎样。就像老人中风一样,身体瘫痪不能动,嘴不能言……
啊,怎会这样!你个庸医!快叫罗医正来治!褚妙书一边尖叫着,一边打太医。
太医气得一把推开她,褚妙书被推得扑通一声,摔到地上。
太医忍无可忍,啐了她一口:呸,什么玩意!不过是一个被休被废的下贱罪人而已,还敢跟我横!还想请医正。
说完,便背着医箱离开了。便是有褚飞扬在,太医也不惧他。这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被撵出京的王爷而已。
呃呃……咳咳……秦氏在地上不断地扭曲痉挛着,满眼崩溃,痛苦不堪的模样,显然,她的意识是清醒的。
呜呜……娘,娘啊!褚妙书都不敢跑去碰她了,反扑向褚飞扬,拼命地打他:你怎能害娘!你怎能害死她。就算她被休被废,那也是你娘啊!你怎能这样对她……
褚妙书没有看到前面,以为是褚飞扬给秦氏灌的药。
因为在她眼里,褚伯爷有一万个狗胆,也不敢干这种事的,所以,一定是褚飞扬所为。
褚飞扬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任她打着,从一声不吭到呵呵惨笑起来:也许……这样也好。
你说什么?你疯了!褚妙书尖叫。
娘娘……太后娘娘,呜呜……丁嬷嬷和绿枝、绿叶、春山几个丫鬟扑到秦氏身边,哭起来。
特别是丁嬷嬷和绿枝,最是心疼,不断地给秦氏揉着僵硬的身子,好像这样就能治好她一样。
褚飞扬眸子冷了冷,淡淡道:把丁嬷嬷和绿枝拖出去,勒死。
说完,便站起来,往外走。
丁嬷嬷和绿枝惊惧地抬起头:王爷你干什么?
哥,你说什么?你竟然……褚妙书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要陷塌了。
只见褚飞扬身边的两名护卫冲进来,拖着丁嬷嬷和绿枝出去,用两根白绫,在庭院里勒死。
褚妙书听得外面的惨叫声,还有躺在地上,狰狞扭曲着的秦氏,崩溃地哭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