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嘴!彦东大恼,手中的剑猛地挥身古沅。
啊——古沅尖叫一声,往后跄踉两步。
梁王一把握住他的剑:彦东!你若再违抗命令,那就滚吧!朕没有你这个护卫。
彦东脸色发白,双眼瞪红,泪水都快出来了:皇上……属下……他不想看到梁王与褚云攀对恃,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
滚下去!若还当我是主子,那就守在这里,势死不让镇西王的人过来。梁王冷喝一声。
彦东狠狠地握着剑柄,转身冲了出去。
但士卒的呐喊声却已经欺近,彦东却走到密林边沿,突然阵银光闪过,却是褚云攀手持利剑,朝着他的门面祭过来。
彦东身子一歪,避了开来,但褚云攀已经掠过他身边,往梁王的方向冲过去。
镇西王——彦东冷喝一声,不想,又是一柄利剑刺将过来,却是予翰。
身边一阵宣闹和打杀之声响起,只见他们禁军和褚云攀的人打将在一起。
禁军在这一年之中,被彦东兄弟练训得个个勇悍,但即使如此,哪里比得过跟着褚云攀从应城浴血奋战出来的狼虎之士,个个以一敌三,动起手来是不要命的!以一敌三都算是轻的,而且,双方本就人数相当。
彦东眼瞧着己方不敌,再这样下去,这些人就要冲过去了,到时,皇上面对的不只是一个褚云攀。
彦东冷喝一声:全都不准动!你们再踏前一步,里面不论是皇上还是镇西王……对了,还有王妃!那是王妃是吧!
刚刚与褚云攀一起跑进去的,还有叶棠采。彦东一个面照就认出来了。
你们再往前一步,踩到机关,埋在周围的弩弓就会启动,里面的人将来万箭穿心而亡。
你蒙谁!予阳厉声道。好好的装什么对着里面的机关。
你瞧见没有,那些孩子!这些弩弓就是为他们而设的。要的,就是让他们同一时间死亡。
予翰、予阳和章老六等人闻言,全都瞪大双眼,那全都是些不懂事的五岁的小娃娃呀!足足有一百人!竟然全都要杀了!何其残忍!
混帐!予阳脾气暴躁,冲上前一把揪着彦东的衣领。
滚开!彦东却一把他甩了出去,咬牙道:谁都不许动!否则他们一起死。
予翰兄弟和章老六等人恨得牙痒痒的,禁军不敌,凭着他们的气势冲进去,早就把人拿下了,结果突然冒出暗藏的弩弓。还说机关不会藏哪,这不过是威胁而己!
但他们不敢冒险,若逼急了梁王这方,真启动机关怎么办!
禁军和褚云攀的人全都不敢再动,只拿着刀剑对恃着。
登坛不远,一片空地上,褚云攀和叶棠采站在那里,梁王站在不远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正趴在梁王身上,正在熟睡了过去。
宝宝……叶棠采一看到孩子,泪水就不自觉地往下掉。
褚云攀只觉得身子一阵阵发冷,手里握着的剑,都似在颤抖:皇上……把曜儿还给我。还有,这些孩子全都放了吧!此事当未曾发生。我们还跟以前一样。
梁王冷冷地看着他,眉目一如既往的魅艳好看,但此刻却黝黑得似无尽的黑洞: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
你是为了梁王妃吧?褚云攀说,但她走了!早就走了,不会回来的!
梁王声音却淡淡的:没有!她还在的……
请你不要再执迷不悟。褚云攀说。
梁王眸子一厉,冷森森地盯着他:因为死的不是叶棠采,所以你才不在乎。
就算真的能让她复活又如何?叶棠采的神光从褚曜身上移开,落到梁王那有些扭曲的脸上,那不是她想要的!樱祈她想出去玩,她想自由自在的。而不是整天被关在王府!她更不喜欢皇宫,不喜欢应对一群后宫之人,不喜欢被规矩捆绑着,更不喜欢被你捆绑着。她想要自由,想去她想去的地方。现在她走了,但灵魂是自由的,该让她到处看看。你若爱她,就放了她。甚至让高僧给她超度,想法让她尽快往生,再转生到好人家。而不是用邪法、牺牲这么多人命强行把她带回来。如此,她会疯的!
不想,梁王转到她身上的目光却更加阴冷,呵呵,不要!她就是我的!生是我的,死了,也是我的。哪里也别想去!我活着,她便要日日陪着我。若我死了,她亦要陪我长眠。因为没有她在桌边,我吃不下。没有她在枕边,我睡不着!
你——叶棠采从没试过这般恼怒。梁王,他就是个疯子!变态!整个人都是扭曲的!
你是哪里听来的邪法?褚云攀道。你被人骗了吧!
梁王眸子瞪得血红:邪法不邪法,不用你管!骗不骗,也不让你管!只要有一丝希望,只要有一个可能,我都会偿试!不论用什么方法!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下次不成,再来第三次,第四次……只要我活着,就会用尽一切方法,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说着,不知为何,眼睛湿润滑下。梁王觉得自己的心似被撕成一瓣一瓣的,支离破碎的模样。
总有一天干什么?人人都知道是什么,但不知为何,总是说不出口来……好像那自此至终都是一个谎言一般,无法实现的东西。
但即使如此,还是不愿意放弃啊……
呵呵。梁王突然一把将褚曜从怀里拎出来,左手提着他的后领。
周围的争吵,再加上梁王这翻动作,睡得再熟,褚曜也醒了。一双惺忪的大眼睁了,小手揉着。
当看到叶棠采和褚云攀时,小嘴一扁,立刻激动地尖叫和哭起来,挥动着小手,不断地要朝着二人身上扑:啊啊——呜哇——
宝宝!宝宝!他一哭,叶棠采便快崩了!孩子的哭声,快要把叶棠采的心给撕碎了。
褚三!这个祭品,朕要定了!梁王说着,手中的剑往孩子的腿上猛地划了刀。
鲜血立刻喷涌而出,褚曜痛得尖声嘶叫,哭声震天:啊哇哇哇——
啊啊——叶棠采呼吸都要停止了。
慕鸣筝!褚云攀心在滴血,心被捏得不能呼吸了,从未如此愤怒过,亦是第一次唤梁王的名字。但他却狠狠地压下心神,对叶棠采道:你去放了那些孩子!
不不不,宝宝他——宝宝他……叶棠采一刻也不要离开褚曜,只想盯着他,他在流血……再不止血,他会死的!呜呜……
你听话!快去!褚云攀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叶棠采被他推得踉跄一步,摔到了地上,抬头看他。
褚云攀急道:你快去!曜儿现在不会有事,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杀他的!你看着曜儿,就会着急。你一急,我也会出差错。
叶棠采木木地点着头,跌跌撞撞地冲到祭坛那边,拿起腰间的小刀来,把那些孩子一个个地放走。
呵呵,朕的确不想杀他,但……你现在是在逼我一拍两散!梁王冷森森地看着褚云攀。现在瞧来,眼前这个方法行不通了,被你们打断了。那就再想办法吧!
褚云攀咬牙道:放了他!最后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机会?梁王眉眼挑出满满都是嘲讽和暴戾,你当本王是什么?你的武功,你的骑射,你的身手,全都是本王教出来的!
呜哇哇……褚曜还在哭得嘶心裂肺,腿上的血不断地往下流。
褚云攀看着儿子如此,似被人紧攥心脏一般无法呼吸,揪着的痛。孩子本来就虚弱,再不止血,再这样下去……很快会血流而亡!
曜儿!褚云攀身子如离箭一般飞射而出,手中的青风剑折射出银光,猛地攻向梁王。
梁王一手提着褚曜,一手祭剑,不住格档,还击。
不知多少年了,他们好久好久没有喂招了。
不,其实也不算久,去年临着褚云攀出征,他们就在梁王府的演武台上喂了一天一夜的招。
当时他也像现在一样招招凌厉,欲至褚云攀于死地,但他的心却相反,还教导着:战场之上无父子,对敌不至对方死地,那就是至自己于死地。
当时,至褚云攀于死地,是为了保护褚云攀,生怕他回不来。
那时,怎么想,也想不到,当年他教导的话,却全都用在自己身上。
铮地一声,一个回身直刺,利剑直攻梁王门面。
但却被梁王的剑格挡住。
越过交叉着的两柄利剑,梁王眸子冷煞,恨声道:褚云攀,你是本王一手栽培起来的,现在竟对我挥刀,你就是白眼狼!
褚云攀清华若水的脸沉着,冷若冰霜:皇上的教导与栽培,褚三铭记在心。但我对得起你的栽培,对得起你的恩情。因为,你让我做的,我全都做到了!仇人,阻你铲除了!江山,为你打下来了!这个天下,全都归你了——
最后一句,怒吼出声来。
二人相望着,却不由自主地滑下泪来。
呵呵……梁王却呵呵冷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就哭了,可现在……这天下,有什么意思!没有她……所有,都没有意义!
低吼着,一剑褚云攀去格档开来。
褚云攀瞅准时机,身子一侧,朝着梁王的左手狠狠一击。
只听到哇呀——一阵阵惊天的哭叫声,褚曜被打飞。
叶棠采早就盯着这边了,猛地扑过去,接住了孩子,由于动作太过猛烈,整个身子摔到地上,滚了几滚。
呜哇哇——孩子哭得天崩地烈的。
孩子终于回到自己怀里,叶棠采激动地抱着他。
褚三!!!!梁王见褚曜回到叶棠采手里,怒吼出声,利剑往叶棠采的方向刺去。
当地一声,褚云攀拦住梁王,对叶棠采厉喝:快跑!到予翰那边。
叶棠采拔脚便要跑。
但此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祭坛之上,正是古沅。她的手,摸到一根突出的木杆之上,轻声呢喃:一个也别想跑!
说着,猛地拉动木杆!
那正是围在周边,藏在密林草丛里的所有弩弓的机关!
这全都是她一手布下来,当时说为了杀孩子用的。
这的确能杀那些孩子,但现在,也能杀了下面这三人!
古沅拉动木杆之后,无比畅快。
梁王不知,这是她跟上官韵套路了他。而上官韵却不知,自己也被古沅套路了!
什么想除掉鲁王妃,自己坐正王妃之位,什么让儿子当上鲁王世子!
她才看不上这些,她古沅要当皇后!
皇帝的暴行已晒到天底下,褚云攀也死了,那褚云攀的亲卫就会发疯,彦东等禁军全都别活。皇帝一死,朝臣和百姓就会推举鲁王登基。
这从来,都是把梁王至之死地,让鲁王登基的一个局!
机关不拉下。
万箭齐发!
一阵嗡鸣之声自四面八方袭来!
褚云攀瞬间懵了,这种声音,他太过熟悉了,战场之上的弩箭发动的声音,便是在睡梦中,他都能做出反应!
但此刻被四面八方地包围着,已无活路!
但身子还是做出反应——猛地朝叶棠采母子扑过去,瞬间把她们扑倒在地上。
嗡鸣之声已经袭来,在耳边擦过,直到最后消失。那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褚云攀已经不抱生的希望和幻想,但等一切结束,他只是手臂擦伤。
褚云攀猛地翻身而起,只见梁王站在他面前。
天不知何时已经亮了,晨光照耀,落在梁王脸上,憔悴不堪,那双好看得过份的眸子一如刚才一般暗淡无光,颓败而了无生机。唇角止不住的鲜血。胸前五六根箭从后背穿过,鲜血从身上滴滴嗒嗒地往下流,已经成了一个血洼。
褚云攀双眼瞪得大大的。
褚三……梁王轻唤了一声,身子一软,便往下倒。
褚云攀猛地扑过去,把他接住:皇上……你在干什么?
他们刚才还你死我活的,欲至对方于死地,突然万箭齐袭,褚云攀护了叶棠采,以身挡箭。结果……梁王竟然也挡到了他身后……
褚云攀整个脑子一片空白:你在干什么?
不知道……呵呵……咳咳……梁王只笑,鲜血大口大口地从他嘴里涌出来,果然……也许……我只想跟她走最后一遭……她不会回来了,但……只有继续努力地让她回来……咳咳……似乎,能感觉到她还在一样。我很讨厌父皇,最恨他了……但我偏偏、我最像他。活成了他的样子,我最讨厌的样子。但这有什么办法呢……即使知道,还是这样做。
褚云攀什么都听不下去,只握着他的手。
刚刚你说,这个天下……归我了。不,这个天下,是归你了!我送你!
褚云攀只觉得天旋地转,咬牙:我不要什么天下,不要什么江山!我只想棠儿和曜儿平安幸福,也想要你平安幸福!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要……
呵呵,我知道。但……我不甘心啊!不论是鲁王……还是容王,落到他们手里,我都不甘心,只有你……说着,狠狠咳出一口血来。登基那天……封后大典,请办一个婚礼吧,我知道……你一直想,因为我也……
皇上!褚云攀惊叫,请医正!医正!
不……不要叫我皇上。
王爷……
也不是。呵呵……是舅舅啊……
褚云攀心神大震,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对不起……子萧……果然最像我呢……梁王身子一歪,已经闭上了双眼,满是鲜血的手,从他掌中滑下来。
舅舅……褚云攀呢喃着,接着,心和泪水瞬间崩了,嘶吼和痛哭出声:啊啊啊——
叶棠采怀里的褚曜也哭得嘶心裂肺,叶棠采也哭。
祭堪外面的,彦东整个人都傻了,接着,滑跪到地上:皇上……皇上!皇上!呜呜……八尺男儿也痛哭出声。
身后所有禁军全跪下去。
予翰兄弟,章老六等所有褚云攀的亲卫,全都惊得脸色发白,武器全都噼里啪啦地掉到地上,缓缓跪下。
不远处,天上不知为何升起狼烟来。
一路升到京城。
旭日东升,此时的京城大门缓缓打开。
此时,却有几支禁军队伍,拿着锣镲,骑着快马从大明街一路跑过,又串街走巷,所有百姓全都被锣镲声吵醒。纷纷朝着城楼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