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光好,但却不是礼佛的旺季,来寺的香客不多。
大殿外,靠近下山那片空地边上种了一丛青皮竹,弯出一片疏影淡落的绿荫。老和尚在那里支着摊子,无人问津,正在打瞌睡。
大师。这时,一群贵妇人正走上前,为首的是一名四十出头的贵妇人和一名十五六岁的貌美少女,正是秦氏和褚妙书。
老和尚听到声响,便睁开双眼:阿弥陀佛,不知各位施主所求何事?
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香油小箱子从后面推到秦氏面前。
叶棠采嘴角抽了抽。
秦氏看着,也是整个人都不好了,回头看绿枝。
绿枝连忙摸了两个五分的小银饼子来,叮当两声,投进了香油小箱里。
几位施主,不知所求何事?老和尚道。
大师,请给小女看一下姻缘。秦氏一边说着,一边把褚妙书按到老和尚案桌前的一张凳子上,又把褚妙书的生辰八字写到桌上的红纸上,递过去。
老和尚接过看了看,又瞧了瞧褚妙书,就说:姻缘嘛,自然是有的。求亲的遍地都是,也有几桩该是良缘的,你们自己不愿意而已。
听着这话,秦氏脸上一僵,的确是很多的,但那些家势实在太普通了,怎么可能嫁那样的人家。而且,她怎么觉得这和尚一点也不像得道高僧,反像那些恶心叭啦的老媒婆?
不会被骗了吧?想着,就看了白姨娘一眼。
白姨娘脸上一僵,神情讪讪的:大师说选择多,这是好事儿。
我想问,可否得贵婿。秦氏道。
佳婿就好,何必贵婿?老和尚道。适可而止。
秦氏脸黑了黑,叶棠采听着,都想笑了。费姨娘更是噗嗤一声:太太,这是大姑娘无法高嫁吗?
褚妙书小脸色青,猛地站了起来:你个老和尚,扯来扯去都扯不到重点。什么大师,就是个骗子。
说完冷哼一声,顺着石阶而去。
秦氏心下冷沉,带着绿枝离开了。
费姨娘却兴奋地上前:大师太准了。也帮我家二郎算一算前程和姻缘。拿出一个小银子当地一声塞进了小香油箱。
说着伏在桌前,写下了褚从科的生辰八字。老和尚瞧了瞧褚从科,只说了一句话:好好活着,让别人开心开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费姨娘皱起了眉。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老和尚说。
没有了?
没有了。
老神棍!费姨娘呸了一声,说着就抱起那个香油箱子,伸手进香油箱里抠。
你!你!你!老和尚大怒,伸手去抢,结果没抢赢她。
费姨娘最后终于抠出她扔进去的一块银子,然后也跟着秦氏的身影奔下了长阶。
大师,太准了。秋桔激动地上前,拿出一个小银锭子,叮当一声,扔进了香油小厢,然后拉着叶棠采上前:也给我家姑娘算一个。
那老和尚只看了叶棠采一眼,老眼惊了惊,然后一把抱起自己的小箱子,只扔下一句话:这位老和尚不敢批,批了害人害己。一边说着一边跑了。
叶棠采看着他那护着银子跑路的身影,无语了片刻。
这……定是个骗子。秋桔气得小脸铁青,我投了足足一两银子。
从你的月钱里扣。叶棠采白了她一眼。
秋桔小脸一塌,眼泪汪汪:姑娘……
叶棠采轻轻摇了摇半透明的宫扇,便下山了。
下山后,秦氏和两位姨娘的马车早就离开了,叶棠采上了她的青逢小马车,大半个时辰之后,就回家了。
走进穹明轩,惠然就迎了出来:姑娘,老太太身边的小晴来了。
哦。叶棠采一怔,走进屋里,果然看到一个双环髻的丫鬟坐在小厅的圆桌傍。老太太是要传话么?
大姑奶奶。小晴站起来,行了一礼,距离上次二姑奶奶满月宴已经快一个月了,老太太请大姑奶奶帮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叶棠采一怔,笑道:已经有眉目了,正在努力地观察呢。她想到陈之恒的那边,觉得那并非易事,所以不敢给答复。
小晴却皱起了眉:那,我就回去了。
好。
小晴出了穹明轩之后,就坐着马车回叶家。
回到安宁堂,只见苗氏和罗氏正坐在榻上,等在那里。小晴连忙上前见礼:老太太。
如何了。苗氏急问。
大姑奶奶说,正在寻摸着呢。小晴脸色有些不好。
苗氏和罗氏听着一阵失望,这时,外面一个笑声响起:这是敷衍吧!
却是孙氏走进来了,自发地往椅子上一坐,笑道:我们梨姐儿好歹接到活儿就工作了,但大姑奶奶现在啊……是使不动的人呢!而且,母亲也不瞧瞧,现在玲姐儿都什么名声了?长兴侯府愿意她,她就知足了吧!
苗氏脸色微沉:行了,玲姐儿的婚事就不劳你们挂心了。
孙氏冷笑,然后就出去了。
罗氏微微一叹:也怪不得棠姐儿,玲姐儿现在的确太难了。要不,过一两年再找吧。
不可能再过一两年再寻。苗氏摇了摇头,只要叶承德那混帐不死,还在京城,那么他和殷婷娘的丑事就会不住地打着家里的脸。到了八月,玲姐儿就十八了,再拖过一两年,越发的艰难,要趁早订下来。
罗氏想了想,才说:要不,就我手头上这一个吧。
你手头上的?苗氏听着就来劲了。
是三老爷在外头结交的一个朋友。罗氏说,姓吕的,年近三十,长得也是整齐得体的一个人,就是死了原配,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在城京和祖籍都有点产业,那碧水楼和珍味楼就是他经营的。虽然是经商的,但其兄长是在厢州做知县,也算是半个官家。
苗氏听着便沉吟下来。她绝不想女儿像她一样当继室,但目前实在无从选择。而且对方只得一个女儿,没有儿子,那就不同了。当年她可是连嫡带庶的三个继子,两个继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