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外头有一个小丫鬟探头探脑,叶筠认得,这是外头酒扫的粗使丫鬟,便往外叫了一声:你干什么?
这些粗使丫鬟一般是不进屋的。
听得他的问话,那丫鬟犹豫了一下,才走进来,低声道:那边逢春过来了……
逢春?叶筠听着便一阵阵的激动。
逢春可是跟着爹一起去了常州的啊!他居然回来了!而且现在已经正月十八,会试是二月初一,所以婷姨和瑞弟已经回来啦!
叶筠激动得要起来,追风去嘘了一声,轻轻指了指卧室那边。
叶筠偷瞟了一眼,见那边没有动静,便知温氏睡着了,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公子,咱还是快抄吧!追风道。
好!叶筠干劲十足,拿起笔来,便认真地抄写。
《金刚经》他要抄三次,第一次他抄了一个上午,这剩下的两遍,他拿出了毅力来,一个时辰就抄起了。
抄完啦!叶筠欢呼一声,搁下笔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然后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这时,温氏和蔡嬷嬷从卧室里出来,温氏站在门口看着叶筠远去的背影,眼就沉了沉。
太太。蔡嬷嬷从西次间拿出三份《金刚经》出来。
温氏接过来,第一份撩草而不工整,后面两份却出奇的工整,看得出来后面两份十足的认真。而且三份都是他的笔迹,假不了。
但温氏一脸欣喜之色都没有,冷声道:让他为我抄一份经,他都不愿意,磨磨蹭蹭的,只是一听到……那些渣滓回来,他就起劲了。
太太……蔡嬷嬷微微一叹。
温氏没有再提他的事情,只笑了笑转了个话题:春闱在即,不知女婿那边如何了,上次不是得了几根鹿茸,不如送过去。
蔡嬷嬷道:这怕吃了上火,不如拿几两血燕过去,滋补又稳妥。
温氏点头。蔡嬷嬷便回去拿东西,然后坐着马车出门了。
两刻钟之后就到了定国伯府,庆儿和小宗正坐在西角门的板登上聊天,忽地看到靖安侯府的马车来了,庆儿连忙迎上去,把马车引进门。
蔡嬷嬷下了车,就跟着庆儿前往穹明轩。
叶棠采正在跟惠然描着花样儿,外头响起秋桔高兴的声音:姑娘,蔡嬷嬷来了。
是么?叶棠采很高兴,连忙放下手中的笔来。
蔡嬷嬷已经被秋桔引了西次间,叶棠采连忙让座,惠然已经端了茶来。
今儿个倒是得空。叶棠采说。
太太念着姑爷即将会试,特意送些东西来。说着拿出一包血燕来,想了想,才说:有一事没有跟姑奶奶说过,去年秋闱之后,也不知哪个祸害给太太扔了一张信盏,说殷婷娘家的小杂种也中了举。
听着这话,叶棠采眼神阴了阴。
蔡嬷嬷恨恨道:不用说,定是殷婷娘那贱妇指使着人干的。后来我悄悄到那边松花巷看过,发现他们又离了京,不久世子放了出来,也离了家。怕是陪着那小杂种回乡苦读,若是中了,不知如何作妖。就怕会对太太不利!
蔡嬷嬷也算是看明白了,叶承德是一心扑到那上面去了,若他们安份倒好,若不安份,说不定真的想让温氏腾地方。
叶棠有抬头看她:那嬷嬷想如何?
还能如何。蔡嬷嬷道,姑娘以前的丫鬟婆子不是都在庄子待命么,让她们来几个,好让荣贵院更安全些,也在吃食上仔细些。
叶棠采想,前生许瑞就是在中了举之后认祖归宗的,但今生却出了叶承德坐牢一事,所以中举后没有认,反而拖到会试。
若再拖下去,殷婷娘就老了,许瑞年纪也不小了,再拖就该娶妻生子了,所以他们不会再等。
不用这样防着,多辛苦啊,不如就叫娘到大姨家住着。叶棠采说。
对!蔡嬷嬷听着双眼一亮,大姑娘这提议不错。
蔡嬷嬷喝完一盅茶,就急急地离开了。
大温氏原定元宵之后回定城的,但秋璟却酿了一批酒,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出成果,所以现在还没走。
临着会试,聚在京城里的学子越来越多,气氛也因此而变得凝重而紧张起来。
终于,二月初一,春寒料峭,梅颤枝头,京城各处一翻冷清的热闹景象。
一大早,各路考生从在客栈出来,或走路,或坐车,陆续前往贡院。
一辆有些阵旧的朱轮华盖马车缓缓驶来,最后停在贡院门前。在聚集于此的考生和车辆中,不甚显眼。
褚云攀下了车,回头,伸出手来,扶着叶棠采下来。
哎唷,我的老骨头!褚伯爷也跟着下来。
家里就叶棠采和褚伯爷来送考。
因着一路上考生太多,所以没有在预定的时间到,辰时入场,现在已经卯时四刻了。
叶棠采抱着一个大大的纸包,递给他:干粮。
褚云攀接过,打开,只见里面是馒头烧饼,有一半是肉脯。因着生怕考生舞弊,所以不能用食盒装着,只能用纸包着。
够不够吃的?褚伯爷很是担心,得在里头呆九天啊!尽力就好了,不要弄坏了身子,今年不成还有明年呢,再不行还是个举人来着。
褚云攀嘴角一抽,不早了,我走了。
说着看了叶堂采一眼,只见她媚艳的大眼盈盈若水地看着自己,粉嫩的小脸被料峭的春风吹得红扑扑的,让人直想伸手去捏一下。
褚云攀转身朝着贡院大门而去,很快隐没在一群书生之中。
褚伯爷还在那里张望着,秋桔突然拉了拉叶棠采:姑娘。
叶棠有一怔,回头见秋桔往不远处努着嘴。
循着秋桔的视线望去,只见那里停着一辆黑逢华盖的大马车,许瑞穿着灰白色的书生袍站在那里,殷婷娘、叶承德和叶筠站在他身边,跟他说话。
许瑞接过干粮,就转身隐没在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