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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鹤觉得整个脑袋都像一锅烧滚的粥,咕咚咕咚,脖子上湿漉漉的,他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床上,李明泽还不罢休,疯了似的,光听到喘气声,仿佛要在他脖子上啃下来一块肉。李鹤急了,他坐都坐不住了,猛地在李明泽肚子上锤了一下。
李明泽闷哼一声,松了劲儿,停下动作。李鹤把他推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像是又被人掐了一遍似的,压低声音吼道:你他妈啃鸭脖吗,神经病啊!
李明泽没有回答他,捂着肚子趴在床上,李鹤吓了一跳,推了推他,说道:不许装死,我又没用多大劲儿。
李明泽还是不动。
李鹤慌了,赶忙把他掀过来,见他的脸和嘴唇都是白的,好像真的很疼,李鹤连忙去掰他的手,要撩起他的衣服下摆看他的肚子,李明泽任他看,扑哧一声轻笑出来。李鹤停住动作,以为他刚才是装的,瞪他,张嘴又要骂人了。
李明泽笑容僵住,皱着眉从床上爬起来,冲出去门外,弯着腰把刚才吃的几口饭吐出来了,把李鹤吓得不轻。
怎么了,李鹤跟在他后面拍他的背,要不要去医院?
吐出来之后用舒服多了,李明泽喘着气,开了水龙头,侧着脑袋张嘴接了些水漱口,溅得半个身子都湿了,说道:没事,这几天情绪不好,胃不舒服,养几天就好了。
见他说没事,李鹤的气又来了,哼了一声,谁都没心思吃饭了,冷着脸进去扒拉几口把桌子收了,不讲话。李明泽漱过口之后还是喉咙发苦,抓了颗糖吃,三两下嚼了,满嘴吧都是奶味儿,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看着李鹤板着脸忙里忙外,他甚至想要哼起歌来,怕自己过于嚣张,只好拿出作业来做。
这栋房子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没有了楼下麻将碰撞的声音,没有了李德业边搓麻边骂骂咧咧的声音,舒心多了。外头时不时有人声,但都是微弱的,还有虫鸣声,李鹤洗漱过,趴在床上玩着手机打哈欠,李明泽坐在书桌前补落下的作业,把台灯扭暗一些,怕太亮了打扰李鹤睡觉。
等李明泽写完作业放下笔的时候,李鹤已经放下了手机,面对着墙侧躺着,好像是睡着了。他窸窸窣窣地收拾好东西,洗漱过,带着一身水汽,侧躺在李鹤身后,看着他的后脑勺后脖子,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又靠过去一些,呼吸全部打在李鹤的后脖子上。
李鹤在黑暗中腾地坐起来,啪地把台灯打亮,轻轻踢了踢李明泽的膝盖,说道:起来,谈谈。
李明泽乖乖地坐起来,两个人盘着腿面对面坐在床上。
李鹤一直没睡着,他正烦着呢,李明泽又吭哧吭哧地往他后脖子吹气,把他弄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又痒又别扭,他说道:你这样,是不对的。
李明泽非常赞同,点点头,说道:对。
李鹤没想到他这么从善如流,愣了一下,清清嗓子,继续说道:所以说,你不能再动手动脚的,我真的会打人我告诉你,你小时候没揍过你,别让我现在揍你。
李明泽盘腿坐着,手撑在床上,往前探身,往李鹤脸上凑。李鹤吓得倒吸一口气,张开巴掌捂住李明泽的脸,把他往后推,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听不懂人话是吧。
李明泽的脸埋在李鹤的手心,声音闷闷的。
可是我忍不住啊......
李鹤觉得手心一阵发烫,忙把手收回来,背在身后,在衣服上蹭了蹭,说道:给我憋着,睡觉。
灯又灭了,李鹤躺下了,李明泽规规矩矩地也躺下了,但床毕竟小,两个人的手还是挨着。李鹤心里头像揣了一团乱麻,心头一阵莫名的无力感,李明泽简直像是五零二强力胶投胎,越往外撕越黏得紧,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果是朋友,是同事,是别的什么关系,狠下心来,一刀两断就好了,可偏偏他们是兄弟,是相依为命、彼此融进血肉里的最亲的人,强行撕开,是要伤筋动骨的,李鹤倒不是怕什么,他怕伤害了李明泽。
李明泽天生就是来克他的,李鹤苦恼地想到。
幸好,李明泽得回学校上学去了,李鹤不禁松了一口气,吩咐道:好好吃饭,胃不好不要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