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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鹤觉得有些奇怪,李明泽在家里的时候越来越沉默,两人相对吃饭,有时候整整一顿饭下来,一句话也不说。他们俩都不是多话的性格,但这样也未免太过沉默了。有时候,李鹤看过去,会发现李明泽在看着自己发呆,等四目相对的时候,李明泽又立马移开目光,装作无事发生。
李鹤开始是以为他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他成绩没有起伏,一如既往地优秀,和班主任通了电话,也没有任何异常。
说到底,李鹤是第一次养孩子,而且李明泽此前都是极为省心的,李鹤从来没有烦恼过他的教育问题。他坐在床沿上,看着是在玩手机,其实目光一直盯在李明泽做作业的背影上。晕黄的台灯光笼罩在他身上,李鹤伸出两根手指远远地比了比,发现李明泽的肩膀越发宽阔,从背面看,与成年男人没有差别了。
李鹤突然问道: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过了一会儿,李明泽回过头来,摘下耳机,说道:怎么了?刚刚听听力呢,没听到。
没什么......李鹤说。
李明泽点了点头就要回头继续做作业,李鹤又问道:你糖是不是快吃完了,我给你再买点儿?
李明泽转了回去,奋笔疾书,边写边说:学校有卖的。
哦。李鹤讪讪应了一声,站起来,说道,不打扰你了,我......我出去走走。
也不知道李明泽戴着耳机听到没有,李鹤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插着兜溜达着出去了。他才关上门,李明泽就摘掉了压根没有任何声音的耳机,搓了搓脸,撕了颗糖吃,糖纸攥在手心里。
刚才李鹤问他的问题他其实听清楚了,但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假装没听到的时候,李鹤脸上的失落和不知所措,让他心头闪过一瞬间的痛快,仿佛是将这段时间自己的忐忑不安尽数报复了。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不可思议,原来喜欢与讨厌是共存的,喜欢一个人的同时也可以讨厌一个人。
李鹤下楼去,发现楼下的麻将局没组,没人在。李鹤想了想,出门拐个弯,绕到了台球厅后面,郭保志租的那三间房子,灯都亮着,李鹤隐约还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他心头一跳,绕回到前面,将手机掏出来,调到录音状态,又揣进兜里,上楼去。
走到二楼的时候,他装作路过,一眼就见到了在门口露出半个身子的成叔。
他故意大声道:哟,成叔,这么巧?我正想上楼打两局球,一起?
嘘!成叔忙说,小点儿声。
李鹤顺势过去,成叔把他拉进屋里,反手把门带上。屋子里的灯都开着,站了好几个人,郭保志怀里抱着个孩子,很小,两岁左右,脸哭得红彤彤的,还有泪痕,郭保志手上拿着个奶瓶。
这是......李鹤小声说。
成叔说:孩子哭得厉害,奶里面加了东西,喝了就睡着了。
孩子睡过去了,郭保志把孩子放在沙发上,让他睡,孩子睡得不安稳,头左右扭,蹬胳膊踹腿的。李鹤看不过去,在沙发靠背上拽了件衣服,垫在孩子的脑袋下当枕头。小孩子的脸蛋,触感软软的。
郭保志看他:小鸟来了。
李鹤扯出笑容来:郭叔,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吩咐。
郭保志说:过两天有个买家联系我,你帮我去领一下?
李鹤爽快地答应了,走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睡在沙发上的孩子,心里觉得难受极了。李明泽被拐过来的时候只比这个孩子大一点点,睁眼也哭,闭眼也哭,也是哭得脸蛋红彤彤的,可怜巴巴。
李鹤顺手把录音文件转发给了邱悄悄,顺便约她明天见面。心里琢磨着这个事儿,也不再去计较李明泽的青春期别扭了。
天气逐渐到了最热的时候,连体寒的李鹤也觉得燥热,洗过了澡之后,什么都没干,坐着就出汗。李明泽本来就比他怕热,旧t恤的短袖掖到肩膀上,背上还是被汗濡湿了。
睡前,李鹤推推他:热不热?都是汗,外头冲一冲。
李明泽说:不.......不是很热,换件衣服就行了......
李鹤:我热,我去冲冲,你先睡。
天台上有个水龙头,李鹤把上衣脱了搭在一边,用长水管接在水龙头里。水管在白天晒得发烫,到了晚上,水还带一点温,不凉。李鹤一身都是黏腻的汗,心头也烦躁,水管对着脑袋浇下去水,爽得一激灵。
他小声哼着歌,虫鸣声窸窸窣窣,大裤衩湿淋淋地贴在身上,拖鞋踢踢踏踏,踩在地上,一个个湿脚印。
屋里灯已经关了,李明泽可能已经睡了,李鹤小声地带上门,就着窗外照**来的月光,蹲下来在衣柜里翻找干的衣服,湿的裤子脱下来,扔到门外,光着屁股,抬脚的时候差点没站稳,扶了扶桌子。
身后的李明泽翻了个身,李鹤轻手轻脚地穿好裤子,爬到床上躺好。
睡着了?他小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