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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叔这几天来台球厅来得特别勤,连韦正都觉得不对劲,问李鹤他是不是看上了这里的哪个妞,李鹤耸耸肩,回了一句,鬼知道。
他其实知道。
成叔在等他开口再问,但他就是不问,谁先问谁就掉价了。李鹤曾经看过巷子里的流浪猫捉老鼠,它能长久地伏在下水道的出口旁边,一动不动,连胡子都是静止的,沉下心来,等沟渠里的老鼠一冒头,一击即中。
于是李鹤也就不动声色,与平常无异,话不多说,事不多做。
他明显感觉到成叔急了,真的就像沟渠里的老鼠,急得忍不住要探头出来看看。他也该急了,李德业的坑蒙拐骗事业明显不如前几年好干了。近年来,治安是越来越严,连小偷小摸也不好干,再说了,现在的年轻人,到大城市里洗个碗看个门也能月入几千,干嘛这么想不开留在这里跟着李德业这个老混混干不正经的勾当,坑蒙拐骗事业缺新鲜血液啊,更缺李鹤这种机灵聪明的。
成叔走过来,敲了敲柜台,说道:小鸟,陪叔来一局?
火候到了。
李鹤把目光从自己的手机上移开,抬起头来,无所谓地笑了笑:好啊。
虽然在台球厅工作,但李鹤几乎没有在人前打过,他没有自己专用的杆子,随便挑了几根,在桌上滚了滚,找出里头最直的,摩挲了几下被用得光滑的杆头。有人帮他们摆好了球,他们大多打中式八球,黑色八号球摆在倒三角形的正中间。
成叔先开球,台球撞库的砰砰声响个不停,抢先送了一颗彩球入袋。他面有得色,李鹤十二万分的捧场,啪啪鼓掌,笑容可掬,做足了后辈应给的排场。
轮到了李鹤的时候,他架好杆,弯腰俯身,一腿微屈,旧t恤短了,随着动作提了起来,下摆处露出一小截紧实的腰,下巴轻轻搁在球杆上,眼神专注,微微蹙着眉头,清脆的砰一声,彩球应声入袋。
旁边有他的粉丝团,就是邱悄悄以及她的姐妹们,李鹤时常寻思,这职高和普高,不都是高中吗,怎么这么不一样,李明泽天天试卷做不完,邱悄悄和她的小姐妹仿佛不用上学,见天来台球厅报道。
才打进去一个球,邱悄悄手肘杵了杵她的小姐妹们,几个女孩小声说大声笑,一群小麻雀似的。李鹤把球杆杵在地上,没正形地屈腿靠着,朝他的粉丝团挥了挥手,跟奥运冠军荣归故里似的,成叔脸都黑了。
两人你一球我一球,没有空杆,很快,桌上两方的彩球都只剩下各自的一颗了,谁先把自己的那颗打进袋,谁就赢了这一局。成叔明显紧张了,反复在自己的衣服上擦手心的汗,击球的时候击歪了,撞了一下桌边,没有入袋,他正要气急败坏,突然发现,他的球正好停在了白球和李鹤的球中间。
李鹤也皱了眉,他如果要击球,白球势必会撞到成叔的球,到时候反而把别人的球撞进去了,犯规输局。
好像已经觉得自己赢了似的,成叔靠在桌边,点了根烟,悠悠说道:小鸟啊,不是我说你,叔打台球的时候,你还没有这杆儿一半高。
李鹤不理他,想了一会儿,再次俯身瞄准。他轻轻嘘了口气,舌头尖轻轻咬在齿间,眼睛微眯,抬高杆尾,干净利落地出杆,用力很猛,击中了白球的下半部分,白球跳起,越过横在前面的拦路虎,将李鹤自己的那颗彩球撞入袋中,白球在众人的喝彩声中颤颤巍巍地停在袋边。
他赢了。
韦正激动得从柜台翻出来,一拳锤在他肩上:牛逼啊兄弟,跳杆!
李鹤嘴角微微翘起,还要佯作不在意,摆摆手:小意思小意思......
他回头去看成叔,成叔气得吹胡子瞪眼,但还要装大度,泄愤似的把球杆重重一放,李鹤还不想把他气死,连忙说:承让承让,叔,今晚你这桌的钱我给啊。
成叔假笑:小鸟,一起出去抽根烟?
李鹤把杆一放,说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