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实安视线陡然清晰起来,回头看清那是谁,她本能地伸手向他,听见自己尖叫出声,他没死!陈——
砰的一声枪响已经在耳边爆裂开。盛实安眼前一黑,不可名状的痛楚骤然撕裂躯体血肉,几乎猛地失去意识与发声能力,陈嘉扬在此时合身扑过来。
空间逼仄狭小,盛实安被紧紧压回车座里,几乎与陈嘉扬抵着鼻尖对视,然而视线模糊,不知道是泪还是汗,也不知道子弹打中了哪里,只觉得痛觉尖锐地撕扯脑神经,连带着嗓子眼酥软地吐出小声紊乱的呼吸,想说疼,想哭出声,然而陈嘉扬死死钳住她的下巴,她模糊地看见他薄唇一碰,几不可闻地对她说:别动。他要过来补一枪。
她被他困在车座上,听见血液从莫名的地方渗出,一滴一滴打上湿泞的皮质车座,看见身上男人溅血的脸上神情近乎狰狞,却也极端紧绷宁静,也听见窗外缓慢靠近的脚步。
小秦爷停在外面,她听见极其轻微的一声划动,是指甲擦上车锁,他握住了车门把手。
电光火石之间,陈嘉扬一手遮住盛实安的眼睛,同时压在油门上的脚猛踩下去。车胎发出尖锐的摩擦声,金属怪兽猛地摆尾,撞开一具人体,小秦爷被砰地甩上墙,后头则又是一阵飞尘冲起,有帮手驱车紧咬上来,短暂一停,拉半死不活的小秦爷上车。
只剩一颗子弹,寡不敌众,陈嘉扬直起身一摆方向盘,飞驰向大路前方,远远看见路口有车堵着,情知去路都已被封锁,干脆把快要没油的破车一停,将盛实安打横抱起下车,走进林立的大楼。
盛实安一声不吭,咬牙勉力不让自己掉下去,而陈嘉扬走进楼门,转了几个弯,从她头发上解下一只发卡,撬开百货大楼过道上的侧门,走进去方发觉是间库房,于是蹬开椅子上的货物,让盛实安坐下,他拉亮电灯。
满手温热濡湿在此刻才有了实感。陈嘉扬低头看见她的脸,只听见脑中炸出嗡的一声,思绪骤然空白,劈手掀开她西装外套,看见左边胸口一片淋漓颜色,子弹钉在那附近,几步路的功夫,血已经流到腰上。
盛实安疼得一阵阵发抖,身子抖得像筛糠,脑子还算清醒,知道不要吵闹,于是咬着牙等陈嘉扬翻检仓库里的衣物,将衬衫撕成布条紧急止血。陈嘉扬在这些事情上始终在行,然而这时他手指冰凉,抖得吓人,盛实安痛得低低出声,陈嘉扬……你轻点。
陈嘉扬顿了顿,被火烧了似的拿开手,又迅速压住流血的地方,喉咙一塞,轻声说:好。
陈嘉扬半跪在地,屏住呼吸收拾她胸口的血,其实盛实安已经没什么感觉,思绪奇异地飘着,目光茫然地追着陈嘉扬看。他起身背对她草草处置伤口,又蹲下来,我背你。
盛实安张开手臂,陈嘉扬背起她,关灯离开,在逼近的寻找声中穿过弯曲走廊,蹬开大楼后门,穿过另一条巷子,又穿进大楼,曲曲折折走出两条街,终于看见前面路边停着辆车,于是故技重施,撬开车锁,带盛实安上车。
盛实安窝在后座上,越来越冷,渐渐忍不住弯起脊背,弓成一只冬眠的虾米,无能地想念滚烫的温度,视线的余光也正在此时看见他回头注视她,面容苍白得令人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