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仁太后见她嫁进皇室十多年了,这礼行得还是这样马马虎虎,真是见一次就辣一次眼睛啊!
但她目光一转,倒是宁卿那礼虽然没有多标准,但至少是干净利落的,只听宁卿声音清脆地道:民妇方宁氏见过太后。
平身。敬仁说着就突然怔了怔:等等,方宁氏?这什么称呼?
启禀太后娘娘,民妇这个月初已嫁作他人妇。宁卿说:民妇夫家姓方,是一名秀才。
整个庆元宫的人震惊得目瞪口呆,她们哪个不是认为宁卿是宋濯的宠妾,什么成亲,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把戏,却不想,她居然自称嫁人了!
这不是某个人的普通内宅,这是庆元宫,这是高高在上,母仪天下的太后!她可知道,这此言一出,再也没有回头路!
姑娘!慧苹大惊。宸王妃险些没晕过去。
不是让你叫我少奶奶!宁卿冷扫了她一眼。
程玉华也是一怔一怔的,她心如雷鼓,就这样解决了吗?她神色微冷,紧张地拳头紧握。
敬仁太后心中的厌恶一收,凛然地盯着宁卿:宁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民妇知道……宁卿磕了两个头:民妇什么都不求,只求娘娘明察秋毫,为民妇收监天牢的相公洗脱冤情,民妇……
宁卿!一声怒喝响起,只见宋濯满身杀气地进来,一把抓住宁卿的手臂,扯了起来。
不得无礼!宋濯!敬仁太后脸色一沉。
皇祖母,你不要听她乱说,她并未嫁人。宋濯高声道。
我已经拜堂,还有婚书。宁卿面无表情。要是这都不叫嫁人,那天盛律例算什么。
你给我住嘴!宋濯怒喝。
该住嘴的是你,宋濯!你给哀家清醒点!敬仁太后声音冷如冰渣。你这是在强抢民女,你知道吗?
皇祖母,孙儿求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跟她好好说的。宋濯扯着宁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神色哀求,带着无助地看着敬仁太后。
敬仁太后心神大震,她从没见过他这种表情。
程玉华泪水无声地滑落,为何会这样……
宋濯已经站了起来,一手扯着宁卿,宁卿不愿意走,他干脆一把抱起,快步走出了庆元宫
直到走到无人的一座宫殿才放下她。
宁卿不作声,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
宋濯心中大痛,一把将她抱住,哑着声音道:卿卿,咱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咱们回去以前那样,好不好?
好啊。宁卿冷冷一笑:你退亲,你明媒正娶迎我进门。
卿卿!宋濯冷怒。
不行是不是?我配不起你是不是?配得起你的只有玉华郡主是不是?宁卿抬头看着他,泪水漱漱往下落。
我出身低贱,没她有能耐!没她诗冠惊华,没她一剑惊艳,我样样不如她。我配不上给你当正妻!既然配不上,我不配就是了!我有自知之明,我不过是个低贱的小商女,我就嫁个穷酸秀才,这样也不行?这么多身份高贵的人抢着给你当妾,我甚至连给你当妾都不配!你何苦还要来抬举我?你从来……就没看起过我!
宋濯痛苦地别过头:我并没有瞧不起你……我只是……你爱的是我,名份难道就真的这么重要?
既然不重要,那你何不给我?宁卿冷笑:既然不重要,那你让玉华郡主做妾啊!不行是不是?你自己都看重的东西,凭什么让我看淡!你这是要把我当傻子哄骗吗?
宋濯哑口无言,沉默了一会才说:即使是做妾,我也不会让你受一分委屈。
我不受委屈,那这份委屈谁受?玉华郡主吗?宁卿呵呵笑了起来:玉华郡主是杀你全家还是刨你祖坟了?人家堂堂一个正室,凭什么受你一个妾的气?凭什么被你一个妾欺到头上!你凭什么为了一个小三一个小妾如此对待自己的正妻!你既然如此……何苦还要娶她!你娶了她,却作践她,不如不娶。
宁卿!宁卿说什么杀他全家刨他祖坟,如此大不敬,宋濯愤怒,但后面的话却让他震撼和苦笑:你这是为她抱不平吗?
对啊。她做错了什么,没有吧。她只想争取自己应得的。
玉华……并非恶毒之人,你们就不能好好相处吗?
不能。宁卿理所当然地开口:因为我擅妒。别说是当妾,就算我当正妻,也不许丈夫有小妾。
你怎可如此!宋濯无法理解。
看到我跟方秀风成亲时,你心痛了吗?你愤怒了吗?你恨吗?
宁卿说着拔出头上的钗子猛地刺向自己的手,宋濯大骇,连忙挡住,钗子刺到了他的手上,鲜血淋漓。
宁卿却冷冷地抬头看他:痛吗?
宋濯不答。
你们男人有的痛,我们女人也有。你们有多痛,我们就有多痛。当看着你们男人左拥右抱三妻四妾时,就如你们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偷人一样,却还要笑着说好。可笑你们还要弄些什么三从四德的去误导我们,既然知道我们女人会嫉妒,为何还要这样刺伤我们?还要装着看不见。
宁卿这一翻话简直是颠覆宋濯的世界观,他无法接受,但却可笑的觉得句句是理。久久才道:千百年来规距就是如此,男主外,女主内,女人依附男人而活,自然要顺从。
对哦。宁卿笑了笑:那你找些依附你的女人去。我宁卿没了你,难道会饿死?
宋濯一噎,冷冷望向她:你很叛逆。
我一向如此,你知道的。宁卿不怵地迎上他逼人的视线。
宋濯紧紧捏着拳头,自嘲似呵呵笑出声来。他知道,一直都知道!
在她那乖顺娇软的外表下,隐藏着怎么一颗不安份,不受拘束的心。
正因为知道,他才不惜一彻去禁锢着她,折断她的羽翼,想要蒙蔽她,也蒙蔽自己,只要不捅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就能永远这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