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郡王没有回答,环顾四周:换一个地方说话。
谁会来断崖行猎呢?她翻身下马,走到断崖边,万一被发现了,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反正我早该死了不是么?
西平郡王跃下马背走到她身后,伸手携起了她一缕头发,置在鼻端,良久才发声,颤颤地、似悲似喜,最终哽咽起来:你真的……真的是媱媱,媱媱,你,过得好么?容貌……怎么会变这么多?说罢去掰她的肩膀。
她往前走了两步避开,整个人几乎临在崖线上,只要往前多走一步,就会坠入万丈深渊。她说:这一次,你是会看着我跳下去呢?还是会跟我一起跳下去?
西平郡王惊骇地瞪大了眼,伸手来拉她:你在干什么吗?快退回来!
她又往前踏出一步,一只脚悬在空中,笑道:我猜殿下不会跟我一起跳下去,因为殿下一定舍不得王妃母子吧。
你疯了!西平郡王将她拉了回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干什么?
呵呵呵——她竟愉悦地笑起来,我刚刚与你开个玩笑而已,是说万一被人发现了的而采取的最坏的打算,瞧你,你如此紧张做什么?若真有人来了,我也不希望你跳下去,我希望你活着,你也需要活着,你要为你的王妃和孩子考虑。
西平郡王默默凝视着她笑时的模样,喉头哽住,一时竟不敢发声,她的话句句为他着想,却又像在反讽,锋利的刀子般刀刀剜在心上,积压在心头的重重愧疚快要让他崩溃:媱媱,我对不住你……
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她道,你不必对我感到愧疚,我在长公主府过得很好。
你,你是如何……
你想问我,传言不说我死了,我是如何死里逃生的?又如何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她笑说,是被右相大人救了,他帮我找了个江湖郎中换了颜,让我得以用一副新的面孔示人,可藏匿在右相府并不安全,他后来又想方设法把我弄进了长公主府,我在长公主府学了很多东西,得到了长公主的青睐,长公主待我不薄……所以有了今日的我。希望你顾念旧情,不要去陛下跟前揭发右相。
西平郡王点头信了,想起秋祭之前鸿安寺那日,又问:你是不是,已经成为他的人了?
她犹豫不言,西平郡王又道:那日在鸿安寺,我看见你了,你似乎没听见我的呼喊,先离开了,我后来遇见了他,他亲口跟我说,你是他的女人,呵,他许是怕我认出了你,从他身边抢走你。
她继续沉默。西平郡王见她郁郁不乐,情绪激动地抓住她摇晃着问道:媱媱,你如实回答我,是你自愿的?还是被他强迫的?之前为什么躲着我?
她咬咬唇,抬眸盯着他,弯目成月牙:殿下,这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
见她眼中干涸无光,西平郡王内心那种猜测便愈发强烈,猛得拥抱住她,想以此来安抚她曾经所受的委屈,因他觉得她所历的种种皆因他而起,拜他所赐,她是他的未婚妻,即便家族犯下大错,但有先皇的圣旨,御前执迷不悟地求求情,他还是能娶她的,不济的就是被贬为庶民,与她做一对平民夫妻,再不济就是一同经受地狱的苦难,他可以跟她在一起。可是在相国府雪上加霜的时候,他始终没有出现,是他遗弃了她,让她一人后来历经艰辛,任人宰割……
当西平郡王在如此思量的时候,他一时忘了曾经他苦苦追求她的时候,她对他是无情的。如今,她又没有推拒他的拥抱,他以为是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婚约的约束,婚约让她必须移情于自己的未婚夫并对他忠贞不二;于是,西平郡王理所应当地以为她对自己这个曾经的未婚夫尚有余情,他以为她与右相曲伯尧在一起只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她闭上眼,黑暗里浮现公孙灏那一双愤怒的眼睛。他如果见到她被其他男子这般拥抱,他一定无法理解,不知会有什么样的误解,生气后又不知用什么花样冷着她;同时,她亦对西平郡王感到愧疚,这样利用他的感情太过卑劣,可是她没有办法只能出此下策,一颗心忐忑不安地跳动。
西平郡王觉察到了,抬起她的下巴,低下头要来吻她,突然被她推开,西平郡王不禁疑惑。
她别过头四下顾顾,道:这样不便,若突然来人……殿下如今也正得陛下忌惮,一个细小的把柄都不能让人抓住……所以,殿下还是与我保持距离比较妥当……
嗯……西平郡王应了,脑中极力回想着曲伯尧的语气神情以及赵王曾与他说过的话。那玉鸾跟右相之间有苟且之私,我瞧五哥对那玉鸾好像有些兴趣,提醒五哥一句,五哥可别被她骗了。西平郡王当时并不相信赵王说的话,因对玉鸾关注,便追问赵王:九弟如何看出来的?
赵王只笑笑,道:看来,五哥真是对玉鸾动了些心思的,莫非她像五哥死去的未婚妻?
……
细细推敲着赵王当时的神情和话语,西平郡王又审视郑媱,顺从地与她拉开一些距离,愤愤道:我早就知道他对你没安什么好心,怕是在相国府做你的教书先生的时候就对你心怀不轨了。语罢又正视她,言辞诚恳道:曲伯尧此人心术不正,野心不小,媱媱,你知不知道他存了谋夺皇位的野心?他忍不住伸手捧起她的脸,异姓臣子,谋反谈何容易,无异于卵击石,我怕他一失败你也跟着葬送了性命,你信不信我?若信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