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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严哥,是是……我们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到了给你打电话。
高盼青挂了电话,涂着建宁公安标识的车一个急转,向医院方向疾驰而去。
我不相信你的鬼话……病房裏,步薇全身上下止不住发抖,儘管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不是什么惩罚,我才是被寄予厚望的,我才是……
江停却轻轻摇了摇头,对你寄予厚望的是汪兴业吧。
才不——
你和汪兴业都以为这场仪式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挑选出最后的替代品,但其实你们都误会了。他只想设计出一个百分百完全復原当年的场景,然后把你们这样的孩子放到这个境地裏去,看你们在绝境下遇到各种选择时,会不会做出跟当年一样的反应。江停沉默了会,突然问:你让申晓奇对你发那个誓了吗?
——黑暗天空倾覆,凤凰树如火焰般熊熊燃烧。面临生死之际,少年撕心裂肺的痛哭言犹在耳:要是我们活着出去,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我这辈子一定会报答你,会好好保护你!
……
步薇胸口起伏,缓缓点了点头。
江停说:但很多年前,这句誓言是说给我的。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事实,但亲耳听见的时候,少女的手指还是止不住地狠狠拧了下,骨节爆出清脆的咯吱声。
绑架,勒索,血衣,逃亡,绝境中的保护和宣誓,双双濒临死亡直到得救……汪兴业应该把他能打听到的全告诉你了。那傢伙大概以为,如果你顺利通过‘考验’,他也能跟着鸡犬升天。江停嘲弄般一笑,说:但可惜,有一个细节汪兴业至死也打听不出来,因为那个人绝不肯让别人知道。
……
江停在步薇直勾勾的瞪视中轻轻道:是背叛。
少女美丽的眼瞳裏夹杂着难以掩饰的错愕和怀疑。
不就是那瓶矿泉水吗?她心想。
不,不是。当年绑架的所有细节都被完美复刻了,除了矿泉水——因为从来就没有过这瓶水。
是救援最终到来的时候,他为了率先抓住登山绳,把我往外推了一把。
带着消毒水味的空气彷佛变成了某种液体,粘稠冰冷地爬过鼻腔,呼吸道,乃至于每个肺泡。
其实本来我已经忘了这个细节,直到现场勘查的员警告诉我发现了一个空矿泉水瓶,只验出了申晓奇一个人的dna。那瞬间我突然意识到,原来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一推的力道却至今没有消失,反而随着岁月流逝越来越狠、越来越痛,让他甚至不想再回头审视自己的懦弱和背叛,只能臆造出一瓶从未出现过的矿泉水,来勉强充作背叛意象的替代品。
江停终于坐直起来,十指交叉撑在下巴上,饶有兴味地打量步薇:就像你是我的替代品,一块遮羞布而已——
你只能做你自己,永远都无法取代任何人,哪怕那个人死了也一样。
步薇的脸色像是已经死了,肤色僵冷苍灰,连胸口都没有起伏。
江停看了眼时间,口气彷佛很惋惜:我要是你就乖乖在这裏待着等员警赶到,好好配合调查,争取个从轻判处,毕竟你已经被抛弃,出去也孤立无援,不会再找到他了。
他撑在扶手上,似乎要站起身。但就在那时候,突然面前投下一片阴影,紧接着步薇的声音就阴冷而清脆地在头顶响了起来:
你也想让我在这裏等员警吗?
江停唇角闪过不易察觉的弧度,抬起眼皮。
两人近距离对视着,步薇抬起手,指尖从江停脸侧一抚而过,随即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确实知道很多,可我也知道一些有关于你的事呢……是不是?538号病床醒来的‘陆’叔叔?
医院走廊上,突然几名便衣强行挤出人群,在众人纷纷侧目中直奔病房,呯地推开了门!
下一秒高盼青顿住了。
周遭空空荡荡,病床上被褥摊开,吊瓶兀自悬挂在半空中——没人。
那名美貌惊人的少女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彷佛从来没存在过一般。
她跑了?居民楼下,严峫挂着车把手,动作骤然停住。
嗯。江停坐在医院茶水间裏,一手拿着电话,一手閒适地捂着掌心半杯温水:她突然开始尖叫大闹,脱光衣服,我只能立刻从病房裏退出去找护士……就那几秒钟的功夫,是我的疏忽。
对面久久无声,只有隐约的呼吸。
知道了。严峫的声音再次响起,微微有些发冷:我们在步薇旧家发现了一些线索,现在立刻通知局裏实施抓捕,你在医院别走等我消息。
通话中断。
江停将手机搁在茶水间桌面上,然后从手裏那半杯浓盐水裏拿出了电池,放到自来水下冲掉盐分。他抽了张纸巾,把外侧水迹擦得一干二净,这才从容不迫又一丝不苟地,把电池装回了同步监听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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