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好的,你呢?莫乱动。冷临声音低沉,有些含糊不清。似要随时睡着了一般。
少爷,我浑身都疼,我们要如何逃出去?婉苏不再逞强,若是耽搁下去,自己这条小命怕是没了。
那边的冷临沉默了一阵,似乎在用力起身,却没有丝毫作用。
小婉,我有些累了,待我歇歇,歇歇就起来救你出去,好不好?冷临轻声哄着。
好,那少爷你歇一会儿。婉苏猜到冷临是动不得了,他怕自己害怕,便只说是累了。心里一阵感动,便也跟着做戏。又想起三人都遇上了地震,忙问道:恐怕这墙都压在咱们身上了。那个东厂的人呢?死了吗?
去年三月初三,诸城地震,房屋动摇;四月初一日,沂州、郯城、滕、费、峄县、沂州西部同日地震;五月初七日,定陶地震;六月初四日、沂州地震。恐国本动摇社稷不稳,万岁这才改变废太子的决定,今年二月太子才得以出阁就学,随即国泰民安。忽地,离两人不远处,东厂那人说着,停顿了一下又道:去年的地震已止,今年本一直安安稳稳的,怎在这川府盐井卫又有地震?今儿是七月十七,我手下番子三日后才会赶来,若是支撑不到那时,在这之前又无官府的人前来营救,我们就会死在这里。
婉苏听了这些话有些怕,见那人没死,心里惴惴地,又轻声唤了冷临几声,不见回应又急哭了。
莫听他的,我歇好了就带你出去。小婉,你身上还有何处不舒坦?冷临仿佛更加虚弱了,声音更低问道。
没什么,少爷,那我们就等在这儿吧,你在我身边就好,我就不怕了。婉苏说到此处,又有些愧疚地说:若不是我乱跑,就没事了。
你我若是不离开客栈,定会被压在屋子里,我们的房间在二楼,会被摔死。冷临安慰道,又说:你瞧,你不听话,就出事,此后可莫乱跑了。
恩,我再不乱跑了,少爷。婉苏泪如雨下,很欣慰还能同冷临在一处,不论生死。
在现代,遇到这天灾尚没有十足的把握脱险,何况此时此地,两人多半将会命陨于此。虽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凶险是凶险,婉苏不能放弃,只要同他在一起,哪怕有一丝希望也要争取。
两人一人一句,聊着以往的事情打发时间转移身上的疼痛感,慢慢地,四周更冷了,想来是夜深了。
昏昏沉沉,醒醒睡睡,也不知过了几日,周围人声一直远远地来了又走,离三人都较远,婉苏喊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发现自己。
这是条僻静的巷子,婉苏在这里坐了许久也无人经过,想来是废弃的民居,所以官府在施救时也不会重点盘查此处,而是奔着闹市区或是居民密集区搜救。
只要听到人声,婉苏便撑着精神喊叫,却次次都换来失望。
小婉,小婉。婉苏许久没出声了,冷临忙唤道。
少爷,我在这儿。婉苏说道。
冷临松了口气,放心说道:今日是七月二十,若是这位东厂大人没诓骗我们的话,他的番子快来了。
你倒数着日子呢,也没完全被情所困。那人冷笑道。
冷临不理他的冷嘲热讽,对婉苏说:小婉,你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好冷,好困。婉苏话音刚落,便听远处有脚步声。
来人,来人。东厂那人连叫两声,还未等来人靠近便觉大地又摇晃起来,房屋又一次坍塌不止,万物仿佛被施了魔咒似的。
婉苏怕极了,喊着冷临,却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少爷!少爷!忽地,一声巨响,几人身上似乎又压了重物。
少爷,少爷你还好吗?婉苏哭着喊道,心想不知冷临被压得如何了。
半晌无声,连东厂那人都没了声息。婉苏绝望了,用尽全力哭着,直到他微弱的声音传来。莫哭,我只不过是累了睡了一阵儿,又震了?莫怕,再不会有了。
听到冷临的声音,婉苏很开心,破涕为笑,说道:我还以为少爷你,少爷,你没被压着吧?
自是没有,你呢?冷临仿佛用尽全力说道。
我就是好困好冷。婉苏方才用尽全力,此时已经觉得身子都被耗尽了,越来越冷只想睡觉。
不能睡,你听我给你讲故事,讲我的故事。冷临说着,怕婉苏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说道:我是个外室生的,我到现在也不晓得亲爹是谁,查了这么多年也没查到,许是那家已经没落了,许是门第太高查不到,将当年所有的线索都抹去了。
小婉,小婉?冷临见婉苏没反应,又连连喊了两声。
少爷,我在。婉苏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我是易轻寒,咱们做个交易,若我活你死,我帮你查身世;若你活我死,请你告诉我娘子,就说我在外头有女人了,叫她以后睁大眼睛再寻个好男人。东厂这人艰难地插了一句话,便再也没有声音了。
你自己的事,自己活着出去做,我不会管的。冷临听他如此说,便知其做了最坏的打算,于是出言说道。
冷临默了默,觉得自己身子已经撑不住了,为了叫婉苏保持清醒,开口说道:小婉,我给你讲了这么多,你也给我讲讲吧。我有些累了,要多睡一会儿,你只要不停地给我讲故事,我就会早些歇好,然后带你出去。
好。婉苏也知晓此时若是失了求生意志,多半就会丧命。她不能叫冷临睡过去,睡过去就醒不来了,此时越来越冷,她得让他一直醒着。
婉苏絮絮叨叨说着,低低的轻轻的,让两人保持清醒时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得保持体力。少爷,我们那里有汽车,有火车,马是在马戏团里的。
婉苏边说边慢慢伸手向冷临的方向探去,循着他的方向摸索。不知是错觉还是真实的,自己的指尖仿佛触碰到他的指尖。
只是轻轻的点碰,婉苏却也知足了,讲了许久,冷临刚开始还不时轻哼表示回应,待到其许久没了声息,婉苏忙停下来喊道。少爷,少爷你应我一声。
还是没有声音,婉苏只觉不妙,绝望地嘶喊着。
小婉,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还是不停地给我讲故事,好吗?这样子我歇好了就醒过来。冷临艰难地吐出这句话,便再没了声音。
少爷,你不能睡,再坚持一会儿,东厂那人都死了,我们只要逃出去就没人晓得我们去了哪儿,我们就安全了。婉苏哭喊着,觉出冷临的异样,大声且艰难地哭道。
还是没有声音,婉苏急道:少爷,你若是不听我的,我可不理你了,这辈子都不理你了!你不能睡,再同我说句话,就一句就行!
听着婉苏的话语,冷临仿佛已脱了窍的魂魄又回到身体里。再说一句话,冷临是有话想说,此前一直没有机会。因为自己的不善表达,因为自己的内向,冷临一直有句话没有说出口。本想着待到成婚之日再说,哪知这世界上最不能等的,就是心里的话。
冷临只觉得胸口阵阵剧痛,那第二次压下来的墙砖,已将自己砸成重伤。怕婉苏担心害怕,他一直没有做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只觉得再也坚持不住了,便谎称要睡去,免得叫婉苏害怕担心。又想要婉苏一直保持清醒,便哄骗她不停说话。
此时,他只有一句话,却再难说出口。冷临张着嘴,只能轻轻蠕动,却发不出声音。
小婉,我们此生不离不弃。冷临只能做着口型发不出声音,心里默念着,直到失去知觉。
婉苏哭着,忽地手指尖触到粘粘的热热的东西。是血,那血越来越多,慢慢流向自己,从指间到手掌,慢慢都沾满了他的血。
婉苏彻底绝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接着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