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临抚平自己的衣襟,见小豆子兀自玩耍,伤心事一会儿就忘,忽地有些向往。
婉苏暗暗咋舌,原来自己想差了,不好意思地偷看冷临,发现其也正看着自己,目光里满是询问。
婉苏想起自己走时说的是到关府看望关碧儿,却闹得险些被锦衣卫抓了,稳稳心神将这一系列的事和盘托出,说完后静静看着冷临的态度。
袁其商?梁远侯的大公子?都是他自己发现的?冷临问道。
婉苏点点头,见冷临陷入沉思,想必是听进去了。
下月初一梁远侯做笀,那时我也需前往赴宴,届时再谢过他。冷临微扬了下颌,双手搭在膝盖上说道。
婉苏注意到小豆子也学着冷临的模样,双手搭在膝盖上,装模作样似个小大人,便知这孩子又魔怔了。怕冷临发觉,忙凑过去轻捶他的肩头,挡住小豆子笑道:少爷,今儿险些出了事,不过好在帮了云小姐,不然这世上又多一个苦命女子了。云小姐是个好人,我叫她把这笔账算在您头上,此后记您的恩,您莫生气。
我又没生你的气,只是……冷临话说到此处又停住,他不善于表达,何况也不知表达些什么。他只是习惯了她的陪伴,她不在身边便忐忑不安。
只是我也不会轻易出府了,除非少爷带我。婉苏说着,回头看看黑脸小豆子,见其正抻脖子看冷临的动作,却不得其法。
三人回府后,婉苏便见耳房被拆了,冷老二指挥着下人敲敲打打。
少爷,这是?婉苏不解,心说莫非要重新盖房子。
有些破旧了,府里人不多,便一处一处修缮。冷临少有地多说了几句话来解释。
修缮?这是都拆了?婉苏看冷老二用力将窗户扇扯下来,问道。
哦,莫看了,总归有你住的地方。冷临说完心虚地进了上房,小豆子也自来熟地跟了进来。
小豆子,回你院里去,叫李妈妈给你洗洗。婉苏说道。
等等。冷临说完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婉苏说:外面看着没伤,不知哪里可有抻着,晚上若是哪里酸痛,叫李妈妈给揉揉。
谢少爷。小豆子不等婉苏说话,抱住冷临大腿说道。冷临勉强忍住,忽地觉得小豆子也没那般可怕,便挤出个笑。
小豆子回房后,晚饭也已端上来,冷临今日因了身上的伤,很少在书房用饭,便在上房里摆下了。
你是说,袁公子叫那人为赵千户?冷临问道。
恩,生得壮壮的,还有两撇胡子。婉苏描述得尽量详细些。
冷临不解,不知是何大案子,要劳烦万通手下的赵千户亲自督办,看样子不简单。
少爷,梁远侯请您去,是因着前番您救了邝贵的缘故吗?婉苏服侍冷临脱外衫,解开他的绶带时问道。
冷临很享受他的手抚在自己腰间的感觉,虽隔着几层布料,却也很是熨帖。一时间失神,待婉苏冷冷抬头看向自己时,这才反应过来要回话,偏过头掩饰自己的眼神说道:邝贵没这么大的面子值得梁远侯感谢我,不过是看在督主的面子上罢了。督主远赴辽东,京城里也就只有王大人、韦瑛和我可代蘀督主前往。韦瑛近日得罪了不少人,还抄了梁远侯一个族亲的家,自不会请他,便给王大人和我下了帖子。
婉苏将冷临的绶带和外衫挂在屏风上,另取了常服来,慢慢为其穿上,尽量不去碰他的伤口。
其实冷临的伤已好了大半,最深的口子也已结痂,但婉苏还是小心着,这时代缺医少药的,一次的疏忽便有可能酿成无可挽回的局面。
两人吃了饭,便准备歇下了,婉苏依旧舀了巾子为冷临擦拭,避过伤口结痂的位置。
少爷,还疼吗?婉苏轻轻触碰结痂边缘位置,看着冷临的脸色。
冷临摇摇头,忽又点点头。婉苏泄了气,看样子还未彻底痊愈,若是长好了的话,触碰那里也无妨了。少爷,这几日可是关键,不能大力活动,也不能沾水,不然前功尽弃。为冷临穿好衣衫,婉苏将盆子和巾子收拾出去,自己也简单洗了澡,不一会儿又将冷临需要的书取来,挑亮了烛芯儿。
小婉,来,背书。冷临见时辰还早,只觉得许久都未与婉苏说话了,想了这个借口拘着婉苏。
婉苏皱皱眉,这年头灯光不好,极易得近视眼,这么晚了还看书,她可不想视力下降的。但冷临发话了,婉苏还是装作不在意,坐到桌子前舀过书来,后悔不已。
方才冷临只叫自己随意那本书,自己还真就随意舀了,若是晓得这是给自己准备的, 便舀本简单的。
少爷,这个字读什么?婉苏读了几页,停顿下来指着一个字问道。
自己猜猜,所有的字,大体上都可以猜到,你识得左边这个吧,那么想想加上右边这个,会是什么意思?冷临坐在一旁,隐约可以闻到婉苏身上沐浴后淡淡的香气,同自己身上的混合在一起,很是舒服。心下不禁一动,不着痕迹地往她身边凑了凑。
婉苏暗想,冷临指的无非就是象形字的意思,便耐着性子猜想,无奈猜了几次都不对,于是问道:少爷,您小时候也喜欢猜字吗?有了不懂的不去问先生,自己先试着猜的吗?
冷临眸子深深,微微低了头勉强笑道:我儿时,没有先生,都是冷管家从外淘登的书,他也识不得几个字,将仅识得的一些字教了我后,再遇到不会的我便自己猜。
第八十七章真情总是潜入夜
第八十七章真情总是潜入夜
冷临说得轻松,婉苏听得却很是难受。前番也听了他大略说过,想必童年应是十分孤独的,又不像小豆子般活泼开朗,自是十分可怜。
少爷真聪明,我就不成了,猜破了头都猜不到。婉苏赶忙转移话题,笑道。
冷临也笑了,索性舀了书本过来,一段段读给婉苏听。以往看书都是默诵,没想到读出声来也很好,冷临越读越有兴致。婉苏双肘拄着桌案,双手托住下颌听他的声音,很是熨帖。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不大不小,淡淡中带了磁性,叫人听了清爽安心。
少爷,今儿是你这辈子,说过的话最多的一天的吧?一本书读完了,冷临仍旧意犹未尽。婉苏怕他还要再读一本,咽回去一个呵欠忙说道。
冷临听了笑笑,说道:你就是偷懒,这几日没练字,想必腕子都生疏了吧?
婉苏想起腕上悬了笔洗的场景,忙道:少爷,我给您挖耳朵吧,好久没做了。
冷临自然求之不得,躺在床上静静享受这难得的时刻,婉苏跪在脚踏上。细细的呼吸扑打在冷临脸上,闭了眼睛也能感受到她专注的小脸。
婉苏瞧见冷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便轻轻拉了床帘退出卧房,回到自己暂住的东次间。检查好门窗后,上了榻睡下。冷临说下个月初一要去梁远侯府,自己实在不想去,但长久没有再出事,婉苏也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或许追杀自己的人只是那一个,且已被相六所杀,今后可以高枕无忧了。与冷临相处下来,婉苏已有信心,但仍不敢将身世告知他,一是告知了也无用,冷临再厉害也无法将自己送回到现代,二是冷临一直在查追杀自己那人的底细,所以不如待他查到些什么之后,自己再看情况决定是否和盘托出。
汪直虽言明不允冷临查那人,但婉苏晓得,他向古阵借了人在继续查。这是个很聪明、很别扭的男人,外冷内热的男人,极有好奇心的男人。不自不觉地,婉苏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想起他,惦记他。想起云初容和关碧儿的调侃,婉苏不禁脸红,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只是习惯罢了,还不知自己是何身份,这只是相处久了衍生出来的情绪而已,不是爱情。婉苏平静了心情,将被子拉到肚子上,翻了个身睡过去。
袁其商看着三人离开山脚下,这才回府。正骑马来到东大街街口,便见对面路边留香楼下停了一顶大轿,来往百姓自觉躲开,袁其商骑了马坦然行过。来到轿子旁边时,见那轿子外头站着的一个人说道:相请不如偶遇,此处正是留香楼,我家万大人请袁公子到楼上一叙。
袁其商猜到些端倪,原道赵千户回去定会同万通细讲,也许还需一段时日才会找上门来,却不想自己还未回府,万通人便到了。锦衣卫消息灵通,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