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夫人一会儿来认尸,想必已经到了,届时我将人叫来。曾彦来京后置办了一批新的下人,也只有跟在他夫人身边的,是祖籍带来的老人儿了。王取说罢,便听外面来人禀报,说是曾夫人到了。
王取先行出去,冷临殿后,刚出门便见婉苏正站在院子树下等自己。谈此等重要之事,两人都屏退了侍从。
少爷。婉苏见冷临终于出来,心想终于有望早些回府歇息了,脸上不禁现了笑容。
王取扫过婉苏脸颊,再一次对冷临的审美观报了怀疑的态度,倒也没说什么。三人一直走出院子,直来到停尸之地,这才见那院子里早便站了几人。
婉苏看去,院子里站了四人,两男两女。瞧着一个女人做贵妇人打扮,余下是一个丫头两个小厮。
冷王二人不便入内,便站在门口,派了个婆子进去,同曾夫人身边的丫头说了几句话。那丫头又与曾夫人耳语几句,便见她微微回头。曾夫人体态丰腴,满月脸如剥壳的鸡蛋,神色也很是镇定。
婉苏有些不解,心道任是哪个女人听到那尸首有可能是自己丈夫的,不说悲痛交加也应是惊慌失措的,没想到曾夫人竟能如此镇定。莫非她是凶手,抑或那死者并不是真的曾彦,真正的曾彦早便埋尸破庙了!
不多久,那婆子便领着个小厮出来,曾夫人也跟着另一个婆子进了屋子认尸。
冷临瞧着那曾夫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垂垂眸子,待那小厮来到近前,这才将人带进一个屋子。
也无甚大事,曾大人遭此祸事,本官念在以往情分,心内却是不安,这便寻了他家的下人来问问,也好查到端倪为曾大人寻到凶手。冷临少有的多说了几句话,听得王取和婉苏心内嘀咕,心道他何时与那曾彦有了情分,这两人应是只有几面之缘,万万不会到交情深厚的程度。
王取自然明白,但那小厮不明白,怎知自己主子同哪个交好,听了冷临的话,便信以为真。
小的,小的代我家夫人谢过大人,谢过大人。那小厮说完跪下,磕头如捣蒜。
起来说话,你叫什么名字?冷临往前探了探身,双手搭在膝盖上。
回大人的话,小的叫贺宝。那小厮陪着笑脸说道。
你是从祖籍跟过来的?待那小厮垂头站好,冷临微微歪了头从下面瞧他的神色问道。
小的是从祖籍跟过来的,小的是我家夫人陪嫁过来的,这回跟着夫人一路来到京城,没想我家姑爷。没说到我家夫人这四个字时,贺宝便是一脸的郑重其事,想来感情深厚,这便是陪嫁过来的下人的心思。
人有旦夕祸福,你回去也劝劝曾夫人节哀顺变,这京城的气候可习惯?冷临继续关切问道。
说实话,还真有些不便。京城不似我们镇南城水乡养人,莫说这风沙,便是那雪天就冻死个人,小的还从未受过这般苦,嘿嘿。贺宝说完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你家大人,最后离家是在何时?冷临慢慢敛住笑意,问道。
是昨日的早饭后,同我家夫人说外出会友,便叫我备马,哪想一走就没回来。贺宝说这话时不停抬头看冷临,对上他的眼神又迅速移开。
去吧,你家夫人想也该出来了,自去归家。冷临的脸彻底冷了下来,待贺宝出去后,又对王取说:王大人,下官要回府了。
好,记住督主的话,若有意外要及时知会督主。王取也不催冷临,晓得他查案时不喜旁人搀和。
冷临带着婉苏出了西厂衙门,叫车把式自行回府,两人则信步走到街角,回头盯着衙门口。
少爷?冷临从不主动告诉婉苏要做什么,婉苏实在憋不住时,便会问。
冷临正聚精会神看着衙门口,见婉苏扯住自己袖角,不明所以。
婉苏咬咬嘴唇,抬眼小心说道:少爷,还不回府吗?您得歇歇了。
冷临这才意识到很是疲倦,他就是这般,做起事来不知道饥饱不晓得疲倦,然而此时不能歇着,便说道:我得跟跟那曾夫人,此时不能回去歇着,你若累了先回府吧,不必跟着我。因想起婉苏可能又要说什么伺候主子的话,便加了一句。没有你之前,我也是这般,不碍事。
婉苏听了冷临的话,怎好意思再走,便解释道:奴婢只是不知少爷您要做什么,心里没底,当然也是担心您的身子。
冷临垂眸,默了半晌才道:此后,我都跟你知会一声。许是那次弄肿了她的脚,冷临此时心里还有些愧疚。
少爷,出来了。婉苏手指着衙门口方向,小声提示。
冷临回头,只见衙门口抬出一顶小轿,轿边跟着一个丫头并两个小厮,左侧那个正是贺宝。好似心情不佳,不似回话那时的神态,垂着脑袋不言不语。
跟着。见那轿子走远,冷临悄然跟上,婉苏也紧走几步。
轿子离开西厂衙门大街,转过几个街角,轿帘不时被风吹起,依旧不紧不慢地前行。冷临紧紧跟着,身后的婉苏也气喘吁吁地,不时扯住冷临的衣袖,这才不至于掉队。
忽地,那轿子在一间茶楼前停了下来,轿帘微微翘起一角。少爷,您看这把扇子。为了挡住冷临,不叫曾夫人等人发觉,婉苏一个箭步往前,拿起街边摊位上的纸扇,便举到冷临脸前。
冷临微微勾起嘴角,拿过纸扇唰地展开,移开脸前说道:她早便觉察了,不过你还是有赏。
婉苏沾沾自喜,寻思自己这小脑瓜不是白长的,又听冷临说其早便发现了,有些不信。
冷大人,我家夫人在二楼会友阁恭候大驾。曾夫人下了轿便进了茶楼,身边的丫头走来,冲着冷临一礼笑道。
婉苏吐了吐舌,跟着冷临进了茶楼,由着那丫头带上二楼,来到一间雅间前,只见门上写着会友阁。冷大人,请进。那丫头推开门,退到一边闪身给冷临让路。
冷大人,小妇人这厢有礼了。里面的曾夫人从桌边站起,示意丫头将门关好,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曾夫人有诰命,是本官无礼了。冷临也不客气,待那丫头将椅子摆好,便一掀前摆坐下。
冷大人严重了,既然必定要见,那便早见为妙。曾夫人拿着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示意自己丫头为冷临倒茶。
哦?曾夫人为何觉得必定要见?冷临倒有些感兴趣,探究地问道。
因小妇人的有悖常理,因大人特意盘问了我的下人。曾夫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小妇人也想尽快缉拿凶手,定会知无不言,冷大人有什么话便问吧,只要不再怀疑小妇人。
怀疑?那好吧,我便问问贺宝,为何对曾大人之死,无甚悲伤之情,就好似……冷临故意顿在此处。
那曾夫人苦笑一声,接了话。为何如小妇人一般,死了相公却无甚悲伤之色,怕是谋杀亲夫吧?小妇人实情相告,我那夫婿,我是不理的。都是爹娘做主,我还未过门,他房里便有了五个收了房的,每日里沉溺闺房之乐,不是个可托付终身的。
小妇人都不喜,我那下人从娘家跟我过来的,自然也无什么情分。曾夫人默然说道。
曾夫人是五月过来的吧?你那下人同你一路来的?冷临点点头,不去迎合曾夫人的情绪,又问道。
曾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慌张,随即又恢复镇定。是同小妇人一同进京投奔相公的。
冷临不说话,那曾夫人继续说道:我那相公私德向来……为防他固态萌发,进京后小妇人便遣了贺宝时时偷偷跟着,如发现什么便向我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