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公公宫女也都提心吊胆起来,所幸蓝语思走不太远,看过她的人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待到李天照带着一众人等赶到时,正好看到几个身影消失在一口水井旁。
李天照发了疯似的奔向那口井,直探头看了一眼便急得恨不得自己跳下去。这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宫殿,这是一口许久不用的水井,如若无人及时赶到,恐怕蓝语思便成了这宫里无数冤魂中的一个了。
皇帝身边的侍卫身手了得,自然是有惊无险。李天照抱着浑身湿漉漉的蓝语思,心里像被□一根刺,拔也拔不出,留也留不得。
不用细查,不用审问,往日那个羞中带怯的尤氏秀女,已经成长为一名合格的一国之母。
即使是一国之母,她也是个妻子,不想同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实乃人之常情。李天照抱着蓝语思,久久不动。就算是皇帝,也有办不到的事,尤老将军居功至伟,皇后又没有什么可以不能原谅的大错,说到底,还是自己做得不好。
祖母只要你一句话,那两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骨血?太皇太后躺在床上,虚弱的声音透过空气,传到李天照耳朵里。
他曾想着给蓝语思名分,所以这几日也曾谎称自己使蓝语思珠胎暗结,然而此时……
不是。经历了太多,李天照忽然发现,自己那一点点要求,虽然微不足道,但却是永生无法实现的。
太皇太后没再说话,心里却仍是疑虑重重,衰老的她,已不复从前那般,自从安王死后,她似乎也随着一儿一孙的死,魂魄早已不属于自己了。
可是,无论如何,不能让皇家子孙流落在外。就算是叫他们死,都不能。
明日日头晴好,孙儿想去城外狩猎。李天照说完便缓缓出了慈宁宫。
金子正在屋子里抱着布老虎玩耍,虽然惦记着爹爹,但是只要娘亲能陪在两人身边,也是安心的。两个小家伙鬼精得很,只要蓝语思不在身边超过一炷香,便会变着法的吵闹甚至装抽搐,吓得伺候的宫女们脑仁都疼。
也正是这小儿的招数,才能使那九五之尊毫无应对之法。
这日早起,蓝语思正在园子里看着宫女们在亭子里为两个小人儿布置玩耍之物,金子和银子还在寝宫里赖床。
那日落井被救之后,李天照倒是连着数日都未曾烦扰她,这实在出乎蓝语思的意料。
金子和银子正在床上数着脚趾头,忽然透过帐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金子一咕噜爬起来,刚要大叫,却见易轻寒将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小家伙心领神会,赶忙同哥哥一起捂住了自己的嘴。
爹,你来接我们回家了吗?金子虽然不懂易轻寒为何不许自己出声,但还是配合得很好,只是急着回家,便小声问到。
爹带你们回家,你们乖乖的,今晚便莫睡觉,等着爹,记得了?这件事不能说出去,知道吗?只能告诉你们的娘。易轻寒左右看看,听到殿外有脚步声。
金子顺着易轻寒的目光看去,却没见任何人,待回头再看时,爹爹已经不见了。又过了一会儿,才见两个宫女走了进来,抱了金子银子便出了屋子,到院子里晒太阳。
金子与银子几次想与蓝语思说说方才的事,怎奈身边总是不离人,便忍着不再提起。也难为了两个小家伙,小小年纪就有这等城府。
娘,金子方才看到爹爹了。好容易到了夜晚,金子凑近了蓝语思的耳朵,小声说。
蓝语思连忙看向金子,又有些疑惑,心想这是不是小孩子想爹了,便乱说的。
娘,爹还说今晚来接我们。银子也凑近了娘,认真地说。
真的?蓝语思仍有些不敢相信,只觉心跳得厉害,看着两个孩子,难掩激动。
恩,娘,我们都收拾好了,你也收拾一下吧,带上最喜欢的东西。银子拎着他的布袋子,里面全是桂花糖。
好好。蓝语思待要说什么,便听殿外有说话声传来,却报的是李天照来了。
蓝语思心猛地一揪,感到不妙,但也冷静地将两个孩子按回床上,起身迎了出去。
蓝儿姐姐,朕带你们去城外狩猎,今晚便起身。李天照行色匆匆,压低了声音说。
今晚?万岁您是在说笑吧。蓝语思往后退了一步,问到。
不是说笑,白日里便走不成了。李天照垂下眼皮儿,看着两人的脚尖。
皇帝出宫,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李天照生性顽劣,总是做出这种出格的事,也是正常的。
我们不去,我们不去,不好玩。金子光着脚跑出来,一把抱住蓝语思的大腿,心道爹爹说过今晚来接自己,是定要留在这里等爹爹的。
蓝语思也清楚,但李天照却上前几步抱起金子说:带你去郊外猎兔子,比宫里的小兔子漂亮百倍,给金子猎十只好不好。
不好,不好。金子乱蹬着双腿,耍赖般地哭起来,顺便将鼻涕眼泪蹭满李天照的袖口。
李天照最疼金子,若是平时定会顺着小家伙的意思,这次却是反常地没有应下来。见小家伙哭得厉害,只是抱着她吩咐身边人,为银子和蓝语思穿戴好,即刻起身出发。
见李天照不改变主意,银子忙跑回卧室里将那布袋带上。
马车缓缓驶出宫门,李天照骑马在前,后面的马车里坐着蓝语思母子三人。
金子抱住蓝语思的大腿,着急地看着母亲,蓝语思也是紧紧抱着两个孩子,不发一言。以往李天照也是经常如此带了三人出宫,但那都是在白日里玩耍,这次夜晚出宫,实在是事出反常。
娘。金子急得哭出声来,小声说:爹爹找不到我们了。
银子稍微冷静一些,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将轿帘子掀了一条缝儿,偷看着外面的情形。
娘,娘。银子探回身子,抓着蓝语思一起看向轿外。蓝语思眯眼看去,远处马蹄声响起,似乎有一人一直跟着队伍。
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蓝语思直觉告诉自己,那是易轻寒。
车队仍旧快速前行,侍卫似乎发现了易轻寒,几人离了队伍便原地等着易轻寒。定是一场恶战,蓝语思急得大喊起来,用力地捶打着车轿。
李天照不理娘三儿的抗议,车队仍旧急速前行着。金子银子张大了嘴巴哇哇大哭起来,李天照听到了,只是皱皱眉头,便垂下眼皮儿,一队全副武装的宫中侍卫护着李天照和蓝语思乘坐的马车,犹如一匹脱了缰绳的野马,疾驰在深夜的官道上。易轻寒拼尽全力将赶来的侍卫杀掉,快马追上后,又会有一批侍卫阻拦住自己。
金子银子哭累了,见没人理便停了下来,心道还是自己的亲爹心疼自己。银子咕噜噜爬了起来,拎着自己的布袋子来到车轿帘边,不时抓出一块桂花糖,顺着轿帘边丢到外面。
金子扑到蓝语思怀里,两人看着银子趴在轿帘边,开始时还不明白,待细看才知银子是在给易轻寒暗号。银子每到路口便丢一颗桂花糖,这样,即使因为与那几人激战而失了车队的踪迹的易轻寒,也可以顺着这暗号追上来。
这是个不眠的夜晚,每个人都无法入睡,直到凌晨时分,两个小家伙终是支撑不住睡在蓝语思的怀里。
车队停在一个悬崖边,车队里的侍卫已经只剩了五个人。李天照下马来到车前,掀开帘子猛地被打了一巴掌。蓝语思的手掌狠狠掌掴在自己脸上,所过之处是火辣辣的痛。
蓝儿姐姐,你。不论是儿时还是做了皇帝,李天照从未被人打过,这次是真的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