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铎气得一把将王福推开,挤出人群回到客栈。王福看了看,露出一丝不屑的目光,随即也跟着回到客栈,屏退了书童,这才推门而入。
唐铎正坐在屋子里发呆,王福关上门便开门见山地说:如何,与小弟相识一场不算亏吧,这次小弟可是花了大笔银子的,唐兄也算是坐了顺风船。小弟不求别的,日后在官场上也有个照应,再怎么说,咱们都是有过命的交情的。
官场!恐怕你我人头不保。唐铎还是心事重重地看着脚面,不曾抬头。
你不说,我不说,简大人的管家也不会说,还怕什么。再说,就算出了事,简大人也不会眼见着那火烧到自己身上,无事!王福信心满满地说着。
简大人是这场恩科的主考官,怎也会监守自盗。唐铎自言自语地说。
所以说他们都不怕,你我何惧!王福上前拍着唐铎的肩膀说:如何?你可写好了?
我,我写了。唐铎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一脸的纠结,开考前几日,王福又拿来一个题目求自己破题。这道题目甚是偏颇,是出自《蔡氏传》中后半段一个不起眼之处的一句话,唐铎当时也没能想到出处,还是翻了两天的书这才找到。
两人找到后便开始破题、承题等,直到完成一份满意的八股文。唐铎以为这只是一道普通的稍微刁钻的题目,没想到却出现在科举的考卷上,顿时冷汗沁沁。
按照这道题的难度,应是几乎无人能答得上来,唐铎犹豫了许久,还是禁不住诱惑,将自己事先答过的内容写了上去。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自己虽然是镇南城第一大才子,然而全朝还有那么多的人才,若是答出了这道题,便是稳稳的状元人选,这诱惑太大了。
交了卷子,回过神来的唐铎意识到王福必定也会将这道题答出来。他一个有名的才子答出这道题,或许不会有人说什么,若是王福这种籍籍无名的人也答得出来,便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了。奈何此时什么都晚了,只能忐忑地等着结果。
蓝语思焦急地等待着易轻寒,连着几日了,为了会试一事,东厂的人是忙得连口气都喘不匀。监视、搜身、调查主考官是否与考生有关系,有关系的还要密切注视等等。易轻寒自从开考前几日便离了府住到东厂衙门,蓝语思一直没有机会询问,只能与易安抱怨。
朝廷没有为这届会试考生准备统一的粗布衣衫,易轻寒派人买的那些粗布全都积压在手里,白花花的银子都打了水漂,蓝语思心疼不已。
好不容易找到多家布庄,又将积压着的粗布低价卖了回去,损失一大半银子不说,累着人力物力,蓝语思急得嘴里都起了泡。
相公,可都妥当了?易轻寒派人传话说今日会提早回府,蓝语思知道,许是要告一段落了。
妥当了,只等着放榜了。易轻寒虽有些倦意,但难掩眼底的喜色。
那你可知道,粗布都积压在手里了,前几日我叫易安求着几家布庄,折价卖了回去,损失了好些银子。蓝语思皱着眉头说。
晓得了,损失便损失了。易轻寒从怀里拿出十张两千两银票,递到蓝语思手里说:总能补回来了吧。
蓝语思惊得张大了嘴巴,半晌才问到:偷的抢的?
凭你相公还需去偷去抢吗!这是人送的。易轻寒想起齐瑞祥送银票时的模样便勾起嘴角,齐瑞祥手里已经没银子了,所有的银子都压在那批布里。还未得知此场会试不需做统一的粗布衣衫时,齐瑞祥便想将那批布卖掉,然而岂是那么容易便能出手的,只能另想办法。
蓝语思看着易轻寒那熟悉的,带着一分胸有成竹三分得逞似的笑,心里隐隐有些觉察,于是试探地问到:你,早就知道今次恩科不会做统一的衣衫?易安也知道?
易轻寒稍微迟疑了一下正要否认,未等他说出口蓝语思便肯定了心中所想,不由得气道:合着只有我一人是傻子,就连易安知道的都比我多,是吧。
易轻寒见蓝语思的小脸倏地便黑,心知不妙,连忙说:娘子多想了,相公不知。
不知?蓝语思倏地站起来,越想越觉得易轻寒早就知道了此事,甚至还有可能是他故意布的局。回想起之前的种种,易轻寒不是个看重钱财之人,为何会想到赚那批莫须有的衣衫的钱,其中定有猫腻。
真的不知,娘子……易轻寒从未见过蓝语思此般模样,连忙站起身。
不知便不知吧,我累了,这几日想着这件事,有些乏了。蓝语思自嘲地说:我本就是个粗俗妇人,损失了钱银子岂能不着急,相公是做大事的,必不会同我一般见识。
易轻寒跟着蓝语思进了卧房,黑暗中,她好像默默走到床边,脱鞋上床。
娘子……易轻寒有些忐忑,他不愿告诉她这些事情,免得她为自己担心。他觉得,做他的女人便要开开心心地一辈子,他不想让她生活在尔虞我诈里。
我乏了。蓝语思闭上眼睛。
娘子,为夫真的……易轻寒没了底气,见蓝语思已经觉察,便老老实实地承认。其实,是为夫设的局……此事凶险,稍有不慎便……
蓝语思倏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气也消了大半,犹豫了一下便说到:隔墙有耳,若真的凶险,便不要说了。
不气了?易轻寒轻轻地问。
比起生气,我更怕你有危险。相公,答应我,以后做什么事都莫要骗我好不好,就算帮不上什么忙,我总不会给你添乱的。倒是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差点就买了镇北城的那批布,若是买了亏得更多了。蓝语思说到。
易轻寒深深望住蓝语思的眸子,忽觉一直被自己当做孩子般看待的妻子,其实已经很成熟,或许,她可以为自己……
我只是想让你过得舒坦些,做我的女人,只要开开心心便是了,什么都莫要担心,莫要想。易轻寒抚上蓝语思的额头,说到。
我怎能不想,怎能不担心,越是不知道你的情况,我就越是担心。蓝语思坐了起来,说到:你总是想自己扛,殊不知我会觉得自己很无用,就连陆夫人都可以为了自家相公装疯避祸,我就这般无用吗?
易轻寒深深望住蓝语思,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算我帮不了你,也可以听你倾诉,若是有些什么纰漏,还可以帮你想想办法。蓝语思越说越激动,为何连易安都可以与你一起承担,我却不可以。
看着蓝语思唇红艳艳的模样,易轻寒一时心动,搂住她便落下吻。
春宵红帐,软衾温香,果然肌肤相亲可以拉近两人的距离,一番折腾后,易轻寒抱着喘着粗气的蓝语思,轻轻说:日后若有事的话为夫定会与你讲,绝不食言,但你也要答应我,莫要担心莫要做傻事。
蓝语思回身抱住了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应了。她不求他立刻便改了这毛病,但他既然肯应,便是个好兆头。
两人缠绵了一阵,易轻寒又起身吃饭,蓝语思说到:官服拿来,腋窝处破了线,脱下来补补,这几日累着了吧。
起身燃起灯烛,屋中一瞬间光亮起来。方才这般暗,你怎地看到我腋窝处破了线,是在暖阁里注意到的?
不是,再暗上一些我都可以看得到。蓝语思说到。
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呢?易轻寒随口问到。
那也可以看到,所以休想瞒我什么。蓝语思穿针引线,将易轻寒的官服缝补好。
次日一早,易轻寒便起身离府,临走前亲了亲蓝语思,说到:撒了这些时日的网,今日相公便要捕鱼了。
蓝语思心里高兴,起身问到:是捕什么鱼?
礼部尚书简青阶。易轻寒抚上她的小脸说到:等相公回来讲与你听。蓝语思看着易轻寒的背影,忽地心里明亮起来。
易轻寒到了东厂,领着四十几名番役便直奔礼部尚书简青阶府上。砸门而入,便见几个下人飞跑着进府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