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轻寒站在床边,又俯身看去,只见蓝语思瘪着嘴,眼里满是无助和惧怕,于是一本正经地说:怕什么,大不了跟他们拼命。
蓝语思恨得牙直痒痒,心道你是不知道那间屋子的恐怖,听着身边人被啃咬的声音,不被饿死也会疯掉的。
蓝语思身体虽虚弱,脑子却不傻,此时算是看明白了,锦衣卫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在易轻寒身边尚且会被劫走,更别说离了易府远走他乡了,想必还没走出京城便会被锦衣卫擒住。
蓝语思噙着眼泪想着自己倒霉的几世,委屈地开口说:你,你可不可以帮我。
易轻寒心里窃喜,强忍住面上的悦色,皱起眉头说:何意?我如何帮你?
我也没想好,只要保护我不会锦衣卫抓住就好了。蓝语思心里没有把握,易轻寒肯不肯帮自己,忐忑地看着他的眼。
那只有待在我身边了,锦衣卫是道高一尺,我东厂更是魔高一丈。你只要做一天易夫人,我便保你一天周全,唯有此法,可是……易轻寒故意卖起了关子,余光看着蓝语思紧张地表情,决定不再逗弄她了,便说:好吧,咱们也算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这点子忙我还是乐意随手帮的。你就待在这府里,再没人敢动你。
还未等蓝语思说话,易轻寒又说:咱可说好了,还像以前一样,你得乖乖做好你易夫人的本分。
蓝语思点点头,昏迷了几天仍旧有些迟钝的脑子,怎么也想不出自己的得失,也想不出自己以后的路,但她知道,自己目前是安全了。
比如,每晚的敲打是必不可少的,这算你报答我的。易轻寒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再掩不住嘴角的弧度。
随烟备了些粥,端到东次间卧室里,易轻寒将蓝语思轻轻扶起,随手接过粥碗。
老爷,您几日未睡也虚着呢,还是奴婢来吧。随烟伸出双手说。
不必,趁着日头好,你去将被褥晒晒。随烟听了易轻寒的吩咐,便出去了。
蓝语思怔忪地看着易轻寒递到嘴边的粥勺,有点儿不敢张口吃。只听易轻寒往前靠了靠身子,压低声音说:都说了,做好易夫人的本分,随烟可是督主的人,我可不想被他怀疑。
蓝语思了然地点点头,微微张口,温热的粥下了肚,这才觉得暖和起来。蓝语思饿了许多天,被救出后仍旧昏迷了几日,虽说被强灌下了一些流食,但还是不宜多吃的,因此只喝了几口粥。
你怎地几日未睡?蓝语思记得随烟的话,不解地问到。
易轻寒仿佛被人发现了羞人的秘密般,一时间有些脸红,别过脸去将粥碗重重放到桌上,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回头恶狠狠地说: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劫人,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气得怎能睡得着!
对了,王夫人呢,她还好吧。蓝语思想起自己先是闻到一股诡异的香味儿,刚回头看了一眼那人,接着便被一双手捂住了嘴,再接着便渐渐失去知觉轻飘飘地仿佛飞上了天。来不及细想,还不知道王夫人怎样。
她无事,昨日还来看了你,见你昏迷着,她便走了。易轻寒今日的话特别多,想是许久没有与这女人说话了,有些不习惯。
如此又过了两日,易轻寒仿佛很喜欢这种生活,这日,可以下床走动了的蓝语思来到堂屋西侧的内书房,见易轻寒正整理着案几上的书纸,外面随烟刚刚捧了堆书放下后又去了外书房了。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易轻寒平时都是在外书房的,那里是他的小天地,这本应该主人最隐秘重要的内书房倒很少见他用。
易轻寒眼波流转,放下手里书稿说:天儿越来越冷了,我不耐烦在院子里走,索性就在内书房,免得大冷的天还要走过来。
蓝语思没注意易轻寒微红的脸,走过去帮他收捡常用的书籍纸张。
还真是个合格的易夫人,身子还虚着呢,就开始帮为夫操劳了?随烟拿着一个笔洗走了进来,正巧听到易轻寒与蓝语思这貌似情话的情话。
蓝语思也听到随烟走了进来,抬头冲着易轻寒温柔地一笑,自顾自又去摆正案几上的镇纸。
易轻寒手上一滞,迅速垂了眼皮儿,坐下低头摆弄着随烟拿来的笔洗,嘴角微微勾起。
随烟出去后,蓝语思便开始转起来小心思,她明明记得被易轻寒救出来时,他曾说过会将自己库里的宝贝都给她的。
老爷,我昨夜做了个梦。蓝语思扭扭捏捏擦拭着镇纸,偷着瞥了眼低着头的易轻寒,说到。
我知道。你梦到什么了,还踢了为夫一脚。易轻寒想起昨晚小人儿仿佛又做了噩梦,手脚不老实的样子。
两人已经渐渐习惯了彼此的角色,即使随烟不在一旁,也如夫妻般相称相处。也许两人也不觉,这种气氛有多微妙。
为妻,为妻又梦到被关在了那屋子里,全是耗子,全是死尸。过了许久,再次说到此处时,蓝语思还是会忍不住一个激灵。
易轻寒抬起头,预感到小人儿的话没这么简单。
见易轻寒许久没说话,蓝语思便硬着头皮自顾自地往下顺梯子。然后老爷你就来救为妻了,当时还对我说,说会把库里的宝贝都给了为妻,嘿嘿。
易轻寒强忍住笑,挑挑眉毛说:哦?你昏得糊涂了吧,果然是做梦。说完便低了头,拿起毛笔蘸了墨,取过一张纸便酝酿着落笔。
蓝语思一张脸写满失望,她是在恍恍惚惚中听到易轻寒的承诺的,但不代表会听错,她当时听了这话后立马回光返照地睁了眼,现在想想,易轻寒当时确实说过这话。
虽说蓝语思不会天真到以为他真的会这么做,但她内心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儿期望的,就算不是全部,哪怕多赏自己几件宝贝也赚到了,可现在这厮却一副死不认账的模样,真是小人,不可信!
易轻寒忍着笑,嘴角终究还是不听话地翘起来,偷眼看了看那边无精打采的蓝语思,说:磨墨,磨好了有赏。
蓝语思挑挑嘴角,打起精神轻挽香袖,皓腕晃动间香风袅袅,易轻寒神清气爽,提笔便写下几个大字。
心想事成?蓝语思见易轻寒落笔吹墨,看着宣纸上四个挺劲有力的大字,读到。
对,心想事成。易轻寒将纸递给蓝语思,笑着说:你是易夫人,钥匙又在你那里。你只要一天是易夫人,那库里的宝贝就都是你了。
蓝语思笑着掩饰了自己的心思拿过字,虽然不懂欣赏他的书法,但也不敢随手丢弃,于是装作认真地看着大字,不时赞赏地点点头,仿似一个老学究。
易轻寒的话,蓝语思就当玩笑话听听,自己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那些宝贝怎么可能就真的属于自己呢?这厮果然狡猾多端,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蓝语思并没觊觎那宝贝,说到底她虽贪财,但也知道取之有道,虚无缥缈的东西她也没有能力得来,遂打定主意还是守着已得的宝贝。
易轻寒笑着看小人儿装模作样地点头,若是不知她的脾性,还真会被这表情蒙到。
老爷,易总管求见。随烟在门外说。平时,易安一般是叫人通传之后才进来,若有急事,也会直接进来,比如紫嫣那次。
易安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诉说心思的人,易轻寒收回笑容,一时间所有思绪仿佛又涌上来,这些日子安逸的生活似乎让自己短暂地迷失了,他终究还是要回到现实中来。
可看好了那钥匙,丢了的话,丢的可是你的宝贝。易轻寒走过蓝语思身边的时候,一本正经地说到。
蓝语思心里腹诽着,心道这人当自己是三岁娃娃吗?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看着眼前这个‘忽悠’自己的人,冲着他的背影抛过去一个不屑的眼神,自顾自走到内书房一个许久不用的橱柜后面,掏出藏在那里的库房钥匙,挂在了脖子上。
唉,没办法,事关重大,若是丢了可是死活都赔不起的,好在当初去夏明府上时没有带上,只藏在了家里,若是带着去了,丢在外面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