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都退下后,易轻寒两指收拢、放下、握紧,偏头瞥了眼门口,眼中一丝若有所思之色。
34、第三十四章 了如指掌
窃听这种事情,东厂、锦衣卫自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两派虽然明争暗斗了多年,但从不互相窃听,因为两派都是个中高手,听了也是白听,还不如安插探子来得实在。
但事总有例外,易轻寒做事,就总让人感觉意外。
某时某地,寂静的夜,清冷的墙,易轻寒身着夜行衣游走在屋檐墙头,如暗夜游魂,直跃进一座府院,轻巧地绕过几个园子,便来的万笃的书房外。
他身姿矫健,动作灵巧,瞧得出是做惯了夜行之事的。他有些清瘦,虽没有健壮的大块儿肌肉,但铮铮反骨已然透着那么骨子桀骜不驯。
月银如华,清光拂面,易轻寒警惕地落在一棵树上,仔细观察了四周并无异样之后,这才跳下树,轻轻跃上书房屋顶。
轻轻跃上,慢慢蹲身,缓去身上的冲势之后,这才拿出怀里的一根竹筒。
竹筒里有一根细针,借着月光的照射,闪闪发亮,针尾带着长长的银线。易轻寒轻轻扳开一片瓦露出一条缝隙,将细针垂入又将瓦片复原。做完这一切之后,手持竹筒轻飘飘地跃下屋顶,走到一处僻静屋檐下贴墙站好,将竹筒贴在耳朵上。
屋内人说话的声音很是清晰,是万笃。也许,当他带人抄了荣帅的家时,也是这副模样吧。万笃账册上的那些人,易轻寒都一一记下了,正是那些人,有的为了让锦衣卫尽快解决掉荣帅的案子,有的为了尽快撇清关系,纷纷行贿。
易轻寒有的时候很是疑惑,荣帅究竟碍着谁的道了,竟让这些人舍得花钱买荣帅的命。根据些许苗头来看,起先应只是一个人想要荣帅死,于是设计陷害,期间拉了几人下水,这几人既然在荣帅一案上出过力,便不能坐视荣帅翻身,必然会除之而后快。起先那个人究竟是谁!易轻寒心里绷着一根弦。
易轻寒紧紧咬了牙,听着万笃沉着声音吩咐说:一定要将那女人抓回来,抓不回来便剥了她的皮,她和她老爹叫我寝食难安,我就要叫她生不如死!
大人,如今账册已到了东厂人手里,杀了她也是无法的。赵千户战战兢兢地说:依卑职之见,那老阉货也不见得就想动手,看样子是想牵制大人您。大人手上也不是没有他的把柄,所以咱们这也算是扯平了。
一定要抓回来,不弄死那贱人难解我心头之恨。姓易的已得到账册,已不上心保护那贱人了,小心安排着定能得手。万笃语气坚定,易轻寒知道,万笃定是安插了细作在自己身边,所以才能知晓一些自己有意传播在府上的消息。
那,那根线要收回来了?赵千户习惯性压低了声音问。
先放着吧,以后还会有用。万笃想了想,说到。之后便是两人前后离开书房的声音,半晌后,归于寂静。
银线在月光下闪着清辉分外耀眼,打起火折子,燃起银线,火星游走在银线上,不多时,一切痕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易轻寒跃出万府,勾着嘴角噙着笑,一副得逞之后的样子。这个女人想走也走不了了,只能求着自己保护她。
他本可以封锁已找到账册这个消息,然后暗中徐徐图之,但他没有,他要点起这把火,一是让万笃心焦忙中出错与东厂的争斗白热化,二是要让那女人置于危险之地后自己再出手,要让她明白,只有自己才能给她安全。
按照约定的时间和地点,蓝语思硬着头皮,趁着易轻寒未归之际,又来到后园。晚饭前,易轻寒吩咐身边小厮回来说,他今夜要晚些回,还叫自己先睡着,根据以往的经验,看样子不到丑时是回不来的。
蓝语思惴惴不安起来,那男人明显不安好心。也罢,就这最后一次了,如果再不成的话,便不再惦记那紫玉了,就当自己破财免灾。事后好好哄哄易轻寒,把他伺候得妥妥当当的,还怕没有赏!
蓝语思正想着,突然身后一双手伸出来,将自己的嘴捂住,那熟悉的鼻息随即凑近,伴着一声低笑。呵,我就说你这小丫头定会财迷心窍,还真的冒险来了。
我看你是鬼迷心窍,放开我,赶紧把银子给我,不然事闹大了被老爷知道,我们死上一万遍都不够。蓝语思挣脱出来,顺便用胳膊肘顶了一□后那结实的肌肉。
没卖掉,行情不好啊,这么贵重的东西,那些人不敢收。赵都摊出手,做无可奈何状耸耸肩。
蓝语思咬咬牙,忍住气说:那就把紫玉还给我吧,昨日老爷似乎想重新整理一下仓库,这是件新得的宝贝,若是不见了,老爷定会记得的,不似那些多年前的东西,少了也不觉察。
赵都听了将紫玉盒子交到蓝语思手上,立马拦住欲转身回去的她说:看你一天天担惊受怕的,在他手里不好过活?不如考虑下就跟爷走吧。
蓝语思一脸不耐烦,正要说话,就听赵都说:我承认,那天我是夸大其词了,不过,也正是因为那日你粗衣而且未施脂粉,我才能看得真切,你长得很像我以前的……以前的朋友。她家多年前遭了难,落入万笃府,之后便杳无音讯了。若不是你不认得我,我还以为你真的就是她了呢。
蓝语思听了此话心中一惊,莫非自己真是他口中的那人!自己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认识自己的人,还是记得的。蓝语思转念一下还是不敢轻易相信,于是装作满不在乎地说:赵大人,麻烦你以后再想个更加合情合理的借口,小婢要回去了,老爷快回来了,我还要伺候着沐浴。
赵都看着步履匆匆走远的蓝语思,双臂环在胸前,眼角带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蓝语思,某官家小姐,遭难受威胁没入万府,于一次执行任务时身受重伤失去记忆,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大做文章,赵都边想边隐没在夜色中。
蓝语思回到绕堤园后,急忙将紫玉放好,这才换上平时的衣衫,气还没喘均,便听随烟报说老爷回来了。在堂屋端坐好,易轻寒已经迈进屋子。
老爷,今儿怎回来得这么早。蓝语思心里还是慌慌的没话找话。
嫌我回来得早了?易轻寒挑眉扬起下巴,伸平双臂。
蓝语思心里一惊,连忙傻笑着。一边的随烟见这架势欲出去,却被易轻寒叫住。
随烟,你进来。易轻寒想起白日里夏明的眼神,微微垂了眼皮儿说:如柳赎身走了,以后你就升为我这屋里管事儿的,那些一等二等丫头也都归你管,我这屋子只能是你来打扫,其他人不可随意出入,知道吗!
随烟听了忙诚惶诚恐地跪下谢恩,复又站起身为易轻寒宽衣解带,蓝语思在旁愣了愣,也伸手忙活。
随烟将麒麟服挂在屏风上,忙着抻平。蓝语思取过常服为其换上,手触到他的脖颈时,那原本正看着自己眯眼似有若无地笑着的眼,突然一沉,蓝语思正对上那双眼睛,明显感觉到一股杀气,随即便消失了。
易轻寒慢慢放下手臂,牵起蓝语思的手,大手反握住她的拳头,将暖流一阵阵传入蓝语思手中,体内,很是温暖。
蓝语思心里一惊,感受着他手的温度,这才觉察出自己的手是有多冷。明白了是自己微凉的身体让他起疑了,若是自己一直在屋子里,怎会手脚冰凉!
老爷,日后你早些回来吧,我害怕睡不着,就忍不住站在廊下等。蓝语思低着头忍着说出情话,却没如预想的那般被自己恶心到。想了想反正是做给随烟看,倒也不用觉得害羞,就是易轻寒,也是知道的,自己也是因为锦衣卫的缘故,心里害怕。
随烟听了低头抿着嘴,一缕风般消失在屋子里,随手掩好了门。易轻寒目光温柔下来,手上的力道也轻了许多,手仍是温暖的。
蓝语思见随烟出去了,试着抽了抽手,却抽不动,于是忐忑地抬头看向易轻寒,不知他是何心思,是否相信了自己的说辞。
易轻寒低头看着眼前的小人儿,那手是冰凉的,她一定没有老实待在屋子里,她去了哪里!听了她的说辞,不知何故,没有深想心里便莫名地一动,虽说多半可能是当着随烟才如此温颜软语,但也让人心头一暖。
她抬起头,晶晶亮的眸子怯生生望着自己,如一头尚未长成的小鹿。罢了,她就算有什么小动作,也与钱财离不开关系,她那点儿心智是翻不起大浪的,易轻寒窃笑着想。
如此怕着我做什么?这钥匙拿着。易轻寒不理会蓝语思往外抽着的手,一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一手翻开蓝语思的手掌,摊开掌心,将钥匙放到里面,合上。
这是什么钥匙?这……蓝语思举起钥匙看着,疑惑地问。
这是府里库房的钥匙,易安那里有一把,我这里有一把。易轻寒紧紧盯着蓝语思慢慢长大的嘴和眼睛,忍住笑说:小心保管着,我所有的身家可都在这库里了。
库房的钥匙!蓝语思被这五个字惊到了,将那古铜色的钥匙凑近看着,仿佛都闻到了铜锈味。难怪人家说贪财的人是满身铜臭味儿,原来不止那银子铜钱有这种味道,就连开启宝库的钥匙也是这般味道,恩,好闻,蓝语思心里很是激动,顾不上已转身到桌前喝茶的易轻寒,呆站着不动。
蓝语思正出神,似乎听到身后一声几不可闻的窃笑,瞬间便回过神来。易轻寒此番是何故!莫非挖坑陷害自己?又不像,他若想整治自己,不需理由,只需像前几世那样,抬抬手就可以了。
35、第三十五章 忍痛割爱
蓝语思想了想,觉得总归不是好事,想到这里回身捏着钥匙说:这我不能要,关系重大,若是丢失了,你把我卖十次也不够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