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楷闻言,面部抽搐了一下,尴尬地转头去看身后,果然看见了一条脏兮兮的流浪狗,那只狗夹紧了尾巴,对着王楷龇牙咧嘴:汪!汪汪!汪汪汪!……
颜倾顺势扔了一个馒头过去,那狗迅速扑上去抢馒头,馒头落在了王楷的身上,饥饿的狗立刻抬起前爪立了起来,王楷一闪身,狗没有咬住馒头,倒撕裂了王楷的袍子,还在他洁白的衣袍上映上了几个脏兮兮的爪印……
伪君子
看着那只叼走馒头在一边狼吞虎咽的狗,王楷心有余悸,早已怒发冲冠,却于心中强压怒火,隐忍不发,没有对颜倾横眉立目,而是镇定心神,装作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被狗撕裂的衣袍,又掸了掸被狗爪蹭上的灰尘。
青鲤愤愤瞪了颜倾一眼,连连欠身跟王楷致歉。
无妨,无妨。王楷挥挥衣袖,微笑着看向青鲤,对她讲话的语气跟神色便愈加柔和,虽然衣衫有些褴褛,没了鲜衣羽扇的翩翩风度,依然摆出一副君子作风,不露一丝愠色,又转对颜倾语气平和地说道:颜二姑娘要喂狗也不必用这么粗鲁的方式,大可先把狗唤过去,将馒头递到它跟前便是,或者直接看准了那条狗的位置再对它施舍。
颜倾笑答:我就是看准了那条狗的位置才对它施舍的啊!谁料那只狗这么不识好歹,眼神也不好,敢往王公子身上扑!
王楷沉声不言,脸色十分难看。不知道这丫头今日吃错了什么药,自己又没招惹她,平白无故这么针对自己。
青鱼,还不快跟王公子道歉!青鲤看出王楷不悦,面色也立时沉了下来,扬声呵斥颜倾:你这丫头有错在先,还不认错赔礼道歉!
颜倾心里极是不快,先偷偷观察青鲤神色,见她视线没有一直流连在王楷身上,心中稍稍踏实,拍了拍手,觑着王楷,赔礼的语气毫无诚意:真不好意思啊,王公子,我刚刚只想着喂狗来着,不是故意要砸你的!
冷着眸子瞄了她一眼,本不想跟这丫头计较下去了,谁料她又一惊一乍道:呀!它这么快就吃完啦!你们看,它又过来瞪着我了!琥珀,快拿馒头过来!王楷惊讶地回头一看,果然见那只狗又眼巴巴地过来了,站在他身后,张着嘴,涎着长长的口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对面那个嚣张的丫头。王楷还没来得把脸转回来看颜倾,身子已经被横飞过来的几个馒头袭击了。
好歹是有些经验了,那只饥饿的狗扑上来的时候,王楷第一反应便是不顾任何形象,一边用胳膊护着面部,一边极速地连滚带爬地闪开了。
只听见嗖嗖降落的馒头声中传来那个丫头慌乱却带着戏笑的声音:啊呀!妙儿,琥珀,快收拾坐卧的垫具,赶紧跑吧!一会儿那只狗吃完了要追上来了!
王楷整理好衣袖,站起身去观她们时,那刁蛮的丫头已经拽着她姐姐,和那两个丫鬟飞快地跑了!可恶的是,那丫头边跑还边回头对自己哈哈大笑:哈哈哈,王公子,咱们后会有期!
王楷嗔目切齿。
而那只流浪狗有口福了!津津有味地嚼起馒头来。
王楷胸中一口郁气无地释放,只恶狠狠地瞪了那只脏兮兮的流浪狗一眼。可那只狗乌溜溜的眼睛一开一阖,继续歪着脑袋把馒头吞得津津有味!王楷觉得很不解气,使劲踹了那狗一脚。
流浪狗突然丢弃馒头,嗷——张开獠牙就杀了过来,王楷吓得,提起褴褛的衣袍逃也似的遁走。
流浪狗没有追上前去,对着王楷奔走的方向狂吠了几声,继续回去,歪头歪脑、狼吞虎咽地消灭起馒头来。
青鲤整个人都呆住了,意识里只剩下被自己妹妹拽着一路奔跑了,她不知道她这个妹妹什么时候力气变得这么大了,跑了一阵,才想起正事,坏了!青鲤一甩衣袖,挣脱开来,指着颜倾问道: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针对人家王公子?人又没招惹你!
在前面奔跑的琥珀跟妙儿闻声也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姐妹二人。琥珀也插话道:对啊,姑娘,你刚才真的不是故意要拿馒头砸那个王公子吗?我都以为是你故意的呢!
妙儿只抬眼看了青鲤一眼,不敢随意插话。
颜倾吁吁喘了口气,也不回答青鲤跟琥珀的问题,只慢慢走近青鲤,围着她走动,视线在她脸上来来回回地打量。
青鲤急道:小鱼儿,你怎么啦?今日怎么这样反常?你一直这么围着我看做什么?
颜倾嘻嘻一笑,踱到青鲤跟前与她面对面:姐姐,你觉得那个王楷如何?
青鲤想了想,说:隽秀文雅,是一位谦谦君子。
琥珀也接过话道:奴婢也觉得那位王公子一表人才,是个正人君子。
妙儿依然保持缄默,只赞同地点了点头。
颜倾在心底呸了一声,想着:姐姐常在商铺里打点应酬,也与一些男子打过交道,一见面也不会像闺中小姐们一样表露拘谨羞怯神色,说不定她心里喜欢王楷,只是面上看不出来呢!又追问青鲤:那姐姐不会喜欢他吧?你方才对他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青鲤一笑,抬手在她脑门上重重一敲,又戳了戳:你呀,脑子里整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臭丫头,你才多大啊,就关心你起姐姐的终身大事来了!
颜倾摸摸脑袋,鼓起腮帮子,皱起眉头:我就是随口问问嘛!姐姐你干嘛这么凶!
青鲤摇摇脑袋看她:我们女儿家的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会有自己选择的余地呢?明年及笄后,就会有媒人来为我说亲了,你姐姐我在嫁人之前怎么可以随意将一颗真心托付于人呢!
哦。颜倾放松了不少,又叮嘱青鲤道:姐姐以后要远离那个王楷,我看他不像个好人!
琥珀跟妙儿面面相觑,琥珀忙对颜倾道:小姐,你好像对人家王公子有很深的成见啊!
青鲤故意白了颜倾一眼:她呀,还不是全凭自己的喜好去断定,也不知道那王公子是什么时候得罪她了?今日见了人,也没好好打个招呼,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这么对待人家,日后见了王公子,一定要当面跟人家道歉。
颜倾反驳道:你们看的不过是他表露在人前的一面罢了,我知道他八面玲珑,城府很深,小时候,他在人前装成好人,人后却对我是另一番厌恶的态度。
哦?原来是这样啊。琥珀说,无论如何她都是相信她的主子的。
青鲤又轻轻以衣袖掩面笑道:王公子再过两年才及冠,你五岁的时候王公子也才是你这个年纪,小孩子家懂什么呀!也别怪人家王公子,你小时候也确实生的不好看,几根黄毛稀稀疏疏的,面上还有一块胎记,一天到晚浑身都是脏兮兮的,一双小手也是黑黢黢的,指甲缝里全是泥!
姐姐,不带这么损妹妹的!被提起幼时的邋遢,颜倾气得跺脚,往事真是不堪回首。其实那也不是自己愿意不修边幅,而是她经常被人欺负,所以,身上经常是一副脏兮兮的样子。
小鱼儿别生气,别生气啊,姐姐是跟你说着玩的,姐姐以后不说啦啊!青鲤赶忙与她道歉,又抹了一把额迹沁出的汗水,掩上面纱道:我们快去阿娘的墓地祭拜阿娘吧!早些回家去舒服地呆着!妙儿,琥珀,走啦!
下山的时候还不算热,道路两边树木繁盛茂密,早已将日头遮蔽,林荫送来一片清凉,韧草芊芊,竹影娑娑,熏风飒飒,却也解了几分暑气。迎面陆续遇上上山的游人或信徒,偶尔会碰上个熟人,老远地,熟人都会先跟青鲤热情而熟络地打起招呼来。
下了山,颜氏姐妹转去墓地祭拜死去的阿娘,归来时,选了近路,踏上了横亘在南湖上的长堤,实际上,那也算不上堤岸,可说是高垄,因为非常狭窄,不能通车,只为了将广袤的南湖隔开成两片水域,让行人过路。
四人行在垄上,嗅着清雅的芙蓉香气,左右瞭望四下景色,空气虽有些沉闷,可水天依然清明,波光潋滟,湖里荷花盛开,曲曲折折,纵向绵延数十里。青鲤本想再次去嘲笑一下颜倾,不料头顶飘来一大斗乌云,天色渐趋黯淡,周遭亮色一下子沉了下来,阴气逼人。
不会真要下雨了吧!这话是一直少言的妙儿说的。琥珀也抬眸,见上空乌云翻滚,快速移动变幻,对颜倾笑道:姑娘果然猜对了,看来今日这伞是拿对了!
青鲤只觉得空气沉闷无比,似乎就是暴雨来临的前兆,也看向颜倾:你这丫头,怎么猜的这样准!幸好你固执地带了伞,我看这雨就要来了,说不定等不到我们走去马车所停的地方,就要下来了呢!
颜倾笑嘻嘻地道:那是,凡事要多做一手准备嘛!不是姐姐教的吗?不过,这夏天的雨来得及,去的也快,就是打着伞衣裳也不免要被淋湿,我看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避雨,等雨过了我们再去找马车所停的地儿。
四下瞭望,琥珀惊喜指着前方不远处道:姑娘,我们快跑过去,上了岸,去那边的亭子里躲一躲。
四人顶着乌云快速奔跑,天际暗压压的云潮翻涌,只见空中一道闪电划过,填填的雷声几乎以与闪电相同的速度在四人耳边炸响。</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