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现在?谢云顺口嘲道:饶你一命就不错了,还想要封赏?
不,那泰山封禅的事——
其实单超只是下意识接过这个话题而已,仿佛只有说话才能缓解咽喉间莫名其妙的发紧,掩盖他可能是因为离灯火太靠近了,而略微发热的面颊。
谢云却没在意,他的目光越过镂空屏风,投向远处筵席上的帝后——
皇帝正亲手斟了一杯酒,笑容满面递向武后。
封禅么……谢云淡淡道。
前两日太子病着,朕心里也憋闷,没经常找皇后说话。筵席首座辉煌灯火中,只见皇帝笑容殷殷,话音里隐藏着一丝下意识的赔罪:现在想来皇后那两日应该也不好过,实在是……
武后微微一笑,接过酒盅:圣上这是什么话。
没成想最后,还是皇后寻来奇药把弘儿治好了。皇帝叹道:母子连心呐——
母子连心,太子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岂有不盼着他好的?
是,是朕错怪了皇后!
皇帝伸手按在武后金碧辉煌的护甲套上,低声道:中秋后,朕便打算启程去泰山封禅,你之前说要充当亚献的事,朕仔细考虑过了……
武后笑意吟吟的神情不变。
皇帝吸了口气,正要接下去说什么,突然身侧响起一道娇嗔的声音:陛下,这舞不好看,您让人撤了吧!
武后眼底倏而闪过一丝森寒。
——魏国夫人。
皇帝果然立刻转头迎过去,十八九岁的贺兰氏裹在嫩绿宫裙里,如一支刚抽芽的春葱般清新娇艳,连抱怨都是莺声燕语的:宫中排演都是那老一套,陛下!都腻歪死了,还不让人快快撤下去!
皇帝一见贺兰氏,整个人似乎都软了几个调,连忙打叠起各种温言软语来哄她。贺兰氏却是被皇帝纵容惯了的,一定不要看宫中歌舞,周围近臣也都顺着她的意来奉承,弄得皇帝一时倒没办法了:这明明是新制的曲子,月儿为何就不喜欢?
贺兰氏嗔道:都清一色软绵绵的,叫人如何提得起兴趣来!
皇帝忙哄:那你想看什么呢?
贺兰氏向周遭筵席逡巡了一眼——那一眼其实非常刻意,紧接着貌似无意问:今日开筵,侍卫中谢统领为何没来?
皇帝也没注意到谢云不在,登时一愣。
我听说谢统领剑法精擅,还佩有上古神兵。贺兰氏顿了顿,似乎对首席上武后冰冷的视线毫无觉察般,撒娇地拉起了皇帝的袖口:陛下,我还没见过上古神兵长什么样呢,不如就传谢统领作一曲剑舞吧,您觉得哪?
第22章 太液池
——剑舞?
宫人腰弯得更低了,恨不得整个缩进地下去:是……是,因魏国夫人提议,圣上便令我等传召谢统领去、去锦堂前拜见。
出乎意料的是谢云脸上没有露出任何不忿或羞怒, 从单超的角度来看, 只眉梢轻轻一剔。
这魏国夫人是何人?单超忍不住问。
皇后娘家外甥女,圣上新宠。谢云竟然直接就回答他了, 只是声音透着毫不掩饰的讽刺:没什么脑子,长着脚会走路的麻烦, 不用太在意。
单超疑道:师……谢统领。
怎么?
你刚才说话的腔调,和你平时说我……
单超很难措辞地顿住了,谢云不明所以, 顺口嘲道:谁管你那点纠结的小心思。说着抓起太阿剑, 拂袖而去。
单超目送他背影转过镂花屏风,一时恍惚若有所感,但又说不出那感觉到底是什么。
他只看着谢云向锦堂上的盛大宫宴走去, 虽然对此人的印象一贯恶劣到极点,但在此时此刻也不禁生出担忧来,忍不住起身走到屏风后。
圣上正笑呵呵陪贺兰氏饮酒,温香软玉抱满怀,便暂时忘记了近日来种种挥之不去的烦恼,突然就只听贺兰氏轻轻呀了一声:谢统领来了。
皇帝一抬头,只见谢云走过百枝灯华美辉煌的烛火,穿过轻歌曼舞的大殿而来——
禁军统领身材挺拔孤峭,一身雪白云锦深红箭袖的官服,腰束黑底飞鱼金纹带,手中提着传说中曾斩敌逾万的太阿剑;虽然只露了个身影,但已和这周围奢华靡费的销金场格格不入,让人心里无端就觉得非常突兀。
圣上自己也说不出哪里突兀。他眼睁睁看着谢云穿过大殿走来,沉稳的脚步仿佛一下一下踩在众人心上,他经过的地方,似乎连高歌笑语声都静了一静。
谢云停在座前,躬身道:陛下。
皇帝本想提起剑舞这茬,话未出口又觉得哪里不对,正巧一眼瞥见谢雨额角贴着纱布,便疑道:谢统领怎么受了伤?
谢云道:回陛下。臣此次出京情况险恶,江湖人多机警狡诈,且动起手来刀枪无眼,因而才受了些轻伤。
皇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既如此,可有宣召太医好生查看?
蒙皇后殿下降恩,已赐下医药,太医说将养数日即可无碍。
——反正一向都是如此,事事皆有皇后,也没什么好操心的……皇帝暂且搁下了这桩小事,正想开口时,却突然只听谢云又道:皇后殿下仁慈,原令臣今日休沐。但宫中大宴人多眼杂,臣不放心今晚的宫城戒备,因此擅自又把自己排进了轮值——请圣上恕罪。
皇帝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为何会觉得不对了。
眼前这是谢云!
堂堂北衙首脑、禁军统领,身携征战杀伐的上古神兵,掌控皇城大内的数千禁卫,负着伤还坚持巡视宫城夜防,结果却被叫来剑舞助兴?
这何止一点不对,简直是大大的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