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陡然一僵。刹那间,陈丹彤脸色已经变了,嘴唇翕动,连带拿着筷子的手指也跟着微微颤动,……那个女人在吗?她说的是卢敏。也就是盛厌的母亲。当年,在医院,卢敏见过她们母女俩。连后续的补偿,也是卢敏提出的。陈丹彤一直坚信,颜将为的车祸是由卢敏一手促成。卢潭是卢敏弟弟,且因为生病,常年病恹恹的住在医院,似乎没有精力做什么。但他jiejie却是个很能干很强势的女强人。用陈丹彤的话来说,卢敏的眼神看起来就心机深沉,面相也很凌厉,手腕肯定很硬。为了弟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颜北栀垂眸,……应该不在。哦,好。那你小心一点。……颜北栀沉默半晌,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妈,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找到证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你不要执念太深,也不要报太大的希望,好不好?闻言,陈丹彤皱了皱眉,并没有答话。两人沉默着吃完了这顿早餐。颜北栀将盘子和筷子顺手洗了,吹干头发,换了出门的短袖和休闲裤,拿钥匙出门。宗想想家的车停在小区外面。见到颜北栀从远处靠近,她降下车窗,冲着对方挥手,栀宝!颜北栀回了一个微笑,快步走过去,拉开后座车门。早上好,麻烦你们了。越暄坐在副驾驶,大腿上架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看到她上来,冷淡地冲她点了点头,算作招呼。宗想想笑眯眯地拉过她的手,不麻烦不麻烦……咦,你拿了什么?颜北栀背着书包,手上还拎了一个小盒子。听她问起,便轻声解释:是我妈做的酸奶酱和芒果酱。第一次去人家家做客,虽然是去盛家,但基本的礼貌还是不能少。啊!陈阿姨的手艺!肯定很好吃!两人相视一笑。很快,话题就扯得老远。暑假已经开始将近一个月,宗想想他们那一圈朋友,大部分都已经在国外旅行,或是已经结束旅行回国。宗想想兴致勃勃,事无巨细地给颜北栀分享。……像景宝,哦,不是,杭景,杭景前天才从马代回来,还给你带了伴手礼!你记得一会儿问他要!厌哥也是,前两周去纽约看nba了,不知道有没有带什么好玩的回来。美国有什么特产?炸鸡?在颜北栀听起来,这些都是天方夜谭一般的玩乐,离她那么那么遥远,隔着千沟万壑,丝毫生不出嫉妒之心。当然,哪怕是车驶入盛厌家,见到他家之后,她还是一样平静。盛厌和他父母并不一起居住。据宗想想介绍,盛厌父亲前几年已经调职京城,步步高升,工作愈发忙碌,只有过年放假才回海城。而他mama则是世界各地飞,与各种生意伙伴联络感情。偶尔回来,也是住在市郊的庄园里。那里是富人区,周边人少,空气更好。唯有盛厌,从小到大,一直住在市中心这栋洋房里。颜北栀是海城人,小时候来附近商业街玩,路过这一片洋房区很多次。很难想象,有生之年,会认识里面的住户。思及此,她仰头,自嘲般扯了扯嘴角。很快,轿车驶入洋房花园里。远远地,已经能看到盛厌站在主楼门口,后背靠着门框,一副玩世不恭的随性模样。到啦!车在主楼门口停下。宗想想冲着越暄挥挥手,率先下车,厌哥!颜北栀也跟着下了车。盛厌眼睛一亮,直起身,丢给宗想想一句你自己进去后,便大步朝颜北栀走来。两人有大半个月没有见面。这是一件很难忍受的事。盛厌盯着颜北栀看了许久,幽幽的,仿佛要把缺失的那点时间全弥补回来。最终,到底是颜北栀脸皮薄,败下阵来,侧过脸,试图避开对方如有实质般的视线。她将书包里的作业掏出来,连同小礼物,一起递给盛厌。今天打扰了。盛厌笑,不打扰。虽然在假期前说过这件事,但昨天群里颜北栀一直没有说话,还让他担心了挺久,生怕她改了主意。那样,他们就要一个暑假见不到了。盛厌倒是知道颜北栀家在哪里,但是贸然找上门,只怕会惹得人不高兴。到时候再不理他,反而得不偿失。幸好。盛厌低低笑一声,将她手上的东西悉数接过,人来就好了。走吧。他空出一只手,虚虚揽着颜北栀的肩膀,又没有真的碰到,半拥着她走进洋房。楼里面别有洞天。洋房是历史性建筑,承载着一座城市的记忆。因而,海城有洋房保护法,房主不能破坏洋房的外观,定期还需要保护性维护修缮。但看不到的地方,自然随意。盛厌住的这一栋,一进门,就是顶部挑空的客厅,视野非常开阔。整体装修风格并不年轻新派,但无论是墙上的挂画、屋里的花瓶摆设、红木八宝阁,无一不彰显着金钱与底蕴。此刻,颜北栀站在水晶灯下,渺小得如同一道影子,叫人无所适从。她用力掐住掌心。但,下一秒,宗想想的声音从前方响起,打断了这种茫然无措感。栀宝,傻站着干嘛呢?颜北栀抬头看过去。宗想想靠在旋转楼梯旁边,手里拿了一杯橙汁,眼睛微微睁圆,不明所以地望着她。颜北栀:我……话音未落,盛厌把手中的东西交给管家,人已经走到她身后。他摸了摸她脑袋,来,上二楼。颜北栀偏头,躲开他的亲昵,语气镇定,开口:家教老师在二楼吗?盛厌牵起唇,假意叹了口气,先分礼物再学习行吗?……管家神出鬼没,趁着三人说话,又端来一杯果汁,微微躬着身,颜小姐,天气炎热,您要不要先喝点水?冰镇苹果汁可以吗?颜北栀一愣,回过神来,连忙接过玻璃杯,说:可以的可以的,谢谢您,麻烦了。那管家看起来有五六十岁模样,朝着她微微一笑,接着,身姿矫健,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客厅尽头。因为全程太过毕恭毕敬,反倒令人有些不适。好像,总有种支使长辈的感觉。颜北栀抿了抿唇。尚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弥补,她便被宗想想挽着手,跟在盛厌后面,一同踩上楼梯台阶。从这个角度自下往上,宗想想终于发现了异常。她眨了眨眼,诧异问道:厌哥,你染头发了啊?闻言,颜北栀也顺着她视线,仰头望去。盛厌长得好看,五官很美少年,闪耀夺目,这是宜光所有人公认的审美。但他身上那种矜贵气质,还有肆意张扬、随心所欲的个性,则是由家世、财富、和众星捧月的过往,一点一点浸yin出来的。无论他穿什么、怎么打扮,微笑还是皱眉,都无法抹去那种上位者的凌厉烙印。颜北栀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t班那个金色徽章一样刺眼。再加上她本就是顺势而为,与盛厌相处,从来不是真心,所以,平日压根不会费精神注意到他的样子。经过宗想想提醒,颜北栀才发现些许端倪。盛厌原本应该是黑头发,现在,颜色好像变浅了一点?楼梯两边挂着壁灯,灯光下,发丝显露出一种偏咖啡棕的色泽。盛厌也是动作一顿,扭头,视线与颜北栀对上。他挑眉,笑得有点邪气,嗯。这个颜色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