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的时候，谢流筝的专业办了个摄影展，特地喊了秦钰一定要去看，以至于她不得不放假的日子还要早起，跑去艺术馆。只是没想到会在展上遇到陈晏川。两个人自从学生会迎新聚餐后就没再这么交际过，秦钰又通过他的好友申请后，就把他放在微信列表里生灰了。当然对方也没用主动联系，她也不是个主动的人，两个人目前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境地，多少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偏偏连朋友都不一定算得上。现在突兀地见了面，也弥漫着难言的尴尬在两人之间。谢流筝也叫你来看展了？两个人一块走到去谢流筝摄影作品的展区，看气氛冷漠，秦钰率先打破僵局。陈晏川神情冷淡，只轻轻地点了点头，也没说话。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秦钰余光打量了一下他的表情，有些疑惑他最近遇到了什么。谢流筝今天很忙，她的作品算是这个摄影展的首推作品，一会要去为这个老师做介绍，一会又要和这个专家交流。没空陪他们两个看，但她特地嘱咐秦钰好好看完她的照片作品，每一张都是精品，我要求你看完后给我写一份观后感。……秦钰嘴角扯了扯，刚想回话却被她随意的一句话止住话头：陈晏川的画也在这个艺术馆展出，好像是三号展厅，你要是没事也可以去看看。陈晏川并不是什么美术生，反而学的金融学，但他们的母亲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陈晏川也跟着她学了很长一段时间。秦钰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已经在谢流筝作品展厅站着欣赏的背影，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在这一瞬间里，他倒比这满厅的艺术品还要吸引她的目光。这张很好看。甫一走近，陈晏川突然道了句，秦钰顺着他的话看向那张照片，怔愣在原地。照片里，昏暗阴冷的楼角里，蓝色调的弱光几乎要占据整个画面，只有中央被拢在手心里微弱的橙色火光。秦钰倒是没想到，谢流筝把陈晏川为她点火的照片拍下来了，还放在了展品里。看得出来这组照片挺受欢迎，有围观的群众认出了他们两个就是照片上的主人公，秦钰刚转身就被一个女生凑到了跟前。你们两个是照片上的那对情侣吗？情侣两个字让秦钰眼皮一跳，下意识看向身边的陈晏川。不是。陈晏川率先做出了回答，冷淡的像是不近人情的山顶雪，只是看着便生出点寒意。自然光透进美术馆的玻璃墙里，照的四处都是明亮的，像是覆上一层奶油质感，柔和又温暖。但秦钰还是觉得心里下了场大雪，彻骨生凉。陈晏川往右边走了，徒留秦钰和因为自己冒昧提问而在原地尴尬的女生。女生有些紧张地道歉，眼神失落：我刚从三号展厅过来，看到有幅素描画上的人物和你好像，导致我现在看到这组照片，就觉得你眼熟。尤其是这张两个人的照片，我真的很难不磕到。什么素描画……？秦钰像是捕捉到什么重要的点，语气都带了点急促。就三号展厅啊，素描组的画里有张人物速写和你的脸很像。秦钰心脏在那一刻徒然开始变快，像是接近白昼要堪堪逃出黑夜的那一刻，莫名有些紧张。那你有看见画家的名字吗？女生思考了一下，皱着眉头回答：不太记得清了，好像姓陈。她还没想完全，面前的人便忽地迈开脚步，大步流星，甚至小跑了离开。秦钰都快忘了上一次这么用力的奔跑是什么时候了，她总觉得自己要抽丝剥茧发现什么了，却又觉得自己还被困在朦胧的大雾里。直至站在那幅画前，那是一张素描速写，放在展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并不出众。黑白色彩里，干净地勾勒出一个少女的模样，画中人长发垂背，半侧着身子，穿着蓝白短袖校服，懒懒靠在走廊栏杆上，头戴式耳机松垮挂在她的脖子上，唇角勾着。那是一张秦钰再熟悉不过的脸，她高中时就留着一头过肩的长发，不爱扎起来，总是懒散披在背后，那副耳机也很眼熟，是十八岁生日时谢流筝送的礼物，她现在还用着。心有所感，她迟钝地垂下视线在画家姓名那一栏上停顿，在看清名字的那一刻，好像终于走出了心上的那片大雾。心跳声在有些空旷的展厅里变得沉重，每一下都像落在她的耳膜上。陈晏川……怎么会认识十八岁的她呢。走出艺术馆的时候，临近中午十二点，夏日的好晴光毫不吝啬地撒了下来，好似世界都蒙上了一层清透的滤镜。在到他的那一刻，阳光罩得他身影都多了些模糊的光晕，看多了就要觉得刺眼。陈晏川没意识到她的不对劲，过来问她看完展是要回学校还是什么。他站在门口处等了有会儿时间，中途还去买了两杯喝的，随手便把手上的生椰拿铁递了过去。谢流筝说你喜欢喝这个，不加糖的，你试试。秦钰不爱喝甜的，咖啡一般都不加糖，但这是她第一次喝无糖的觉得这般苦，又酸又涩。像是过期的糖果，黏糊在口腔唇膜，喉咙都被黏住，说不出话来。陈晏川，我有个问题要问你。陈晏川眼神望了过来，似乎带了些疑惑：怎么了？人潮略过他们，不断的嘈杂声在秦钰贴近自己耳朵的那一秒猝然远处，好似时间突兀地被拉长，无限放慢。你是不是以前就认识我？陈晏川觉得自己的心脏要在那一刻停止跳动了，呼吸放慢，他怔怔地看向秦钰。换句话说，你是不是暗恋过我。我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是吧。她的明朗笑意都毫无保留地放在眼底，在这样的眼神下，他的一切心思都昭然若揭。喉咙有些干，他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心脏骤然跳动，疯狂到好像要跳出喉咙来，把那些心底藏了很多年的东西通通都放出来，给她看清自己的真心。人总是会在某一个瞬间，大脑比身体先行。心脏替他给出了答案，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我喜欢你。声音有些沙哑，甚至还不稳，尾音颤的厉害，磕磕绊绊的不成话。秦钰听到过很多告白，收到过不少情书，看到过很多人在她面前脸红羞涩的模样，却第一次的，有了心动的回应。这里人好多。秦钰好像在答非所问，陈晏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她拽着手腕走了出去，一路好似走马观花地过去，什么风景都成了模糊，只有前面拉着他的人背影清晰。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视线中就真的很难容下其他人了。正午的阳光有些烈，晒得人一瞬间就燥热起来，好像空气里都多了丝若有若无的焦味。刺眼到看多了阳光都要被弄得眼睛发涩。阳光照不进的转角，凉意在巷子里野蛮滋生，攀爬在人的背脊，缠绕着妄图侵占人体，却被那一刻席卷的热潮所褪散。秦钰觉得自己浑身哪里都是热的，脸很烫，耳朵也热，连心都闷热的厉害。呼息有些急，眼角都不自觉爬上抹急切。她几乎是强硬地，把人按下脖子，扯近了，用guntang的吻对他十分钟前的告白给出回答。等到吻到都快要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呼息被掠夺到要缺氧窒息的地步，秦钰还喘着气放开了他。陈晏川像是失了骨头，眼尾溢出点泪花来，整张脸都涨红的像是覆了层血色，整个人气喘吁吁地跌倒在地，靠着墙壁缓气，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细看还在抖得厉害。整个空荡的巷子里都是他的喘息声，无限放大。面前的人缓缓下蹲了身子，指腹压在他还酥麻着的下唇上，捏的下巴有些疼。陈晏川却无暇顾及，怔愣愣地看着面无表情的秦钰。陈晏川。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心脏落地般，砸的好厉害，心跳闷重，一声一声地跳进耳朵里。她忽然被抱住了，脖子被圈的很紧，像是要掐死她一样，忍不住蹙起眉尖来。陈晏川伏在她肩头，抖着声音说。秦钰，这是我第三次跟你表白了。他抖得厉害，不愿再说下一句话，秦钰被他突然的一句话搅的脑子混乱，她开始意识到，自己走过的十八岁，好像遗忘了什么路上的某段好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