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他招了招手,道:子谅,即刻拟写军令。
秘书监卢谌提起毛笔,蘸了蘸墨。
着陈有根、王丰拣选兵马,北上东木根山。邵勋说道:打不下来不要紧,出现在那里即可。值此人心动荡之际,我不信他们没有想法,以打促降才是正道。
卢谌很快写完,待墨迹稍干之后,送到邵勋案前。
邵勋看了看,点头道:即刻发送。
令史应了一声,取走命令书,仔细封好之后,装进木盒内,交给信使。
信使是一桩十分危险的活计。
风里来雨里去就不说了,最关键的是他们极具价值,路上经常被人截杀。甚至于,一些坞堡主、庄园主也会抓落单的人当奴隶,信使便是其中之一,他们往往两三个人一起上路,每人带着多匹马,是行走的宝库,一旦得手就发财了。
至于风险?狗屁风险!荒郊野岭的,鬼知道谁干的。
邵勋一直想办法重建驿站系统,就是为了降低信使的风险,让他们中途有落脚地,不至于露宿野外。
至于信使携带的文书可能泄密这种事,目前只有粗浅的解决办法,即集中制作一批格式一样且字比较多的书发下去,通过数字来对应某页某列某字,但这种办法效率太低,推广难度也不小,故很少用到。
张宾从信使背上收回目光,又看向面前的一堆公函。
战争后续所要处理的事情,并不比战争本身少。
他轻轻看着公函上什翼犍三字,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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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干河畔,什翼犍正被数十少年簇拥着。
五岁的他懂的东西还很少,但已经隐约知道,这些新来的小伙伴都是有出身的部落贵人子弟。
他们来陪自己玩,也负责保护他。
将来长成后,都是他的左膀右臂——这是母亲的原话。
什翼犍还不太能理解这句话的深意,他只懵懵懂懂地意识到,有这帮同龄人在,即便与人打架也不会吃亏了。
果真是母亲给他的好礼物!
河畔一军帐内,邵勋掀开帘子,静静注视着那群小孩。
嗬!上午练骑羊,下午练摔跤,你们是要上天啊?
我大晋第一勇士难道干不过你们这帮摔跤少年?
我小看你了。邵勋放下帘布,坐回了案几后。
正在拿点心的王氏手一抖。
这句话最近越来越频繁了,王氏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危险。
可我又舍不得你。邵勋的手抚在王氏脸上,轻轻下移到胸前,道:舍不得这些……
王氏轻呼一声,脸颊绯红的同时又有些惶恐。
我若打下平城,你说该怎么办?邵勋的手活动到了王氏背后,伸入裙中,缓缓蠕动着。
大王雄才伟略,当有吞食宇宙之志。王氏不敢躲,微微颤抖着说道:陉北多乌桓、鲜卑,此辈风俗迥异,人心犹疑,便如那桀骜不驯的野马,若骤上络头,恐致大乱,不如……嗯……
最近半个月,你的底气是越来越足了啊。邵勋笑道。
人就是这样,有实力、有价值了,自信心就会慢慢增长。
王氏已经不是正月里那个满眼恐惧的妇人了。
此战,她确实有功劳,还不小,毕竟政治仗主要靠他们母子来打。
邵勋仔细观察着王氏的表情。
按照常理来说,有了这份功劳、这份底气、这个统战价值,王氏应该会追求更高一些的地位,会愈发无法忍受当前相对屈辱的处境。
但邵勋没从她的表情里看到,不知道是真没有,还是藏起来了。
妾……妾也是为了辅佐大王伟业。王氏低着头,露出圆润弧形的裙摆微微有些颤抖。
邵勋收回了目光,也收回了手,良久后说道:三日后随我北上平城,与拓跋翳槐抢人。
抢人?王氏抬起头,刚要问抢什么人,忽然间懂了。
好聪明的女人。邵勋赞了句,站起身,掀开帐帘。
什翼犍在不远处观看摔跤表演,见得邵勋时,也不行礼,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王氏脸色一白,跌跌撞撞起身,斥道:什翼犍,还不过来行礼?你有今日,全赖亚父。从今往后,每日晨昏定省,勿要落下。
什翼犍从未看到母亲如此严厉过,愣了一会后,走了过来,行礼道:亚父。
邵勋倒背着手,道:我当年便是靠聚拢少年建业,什翼犍深得精髓,不错。
说罢,笑着走了。
王氏轻叹一声,默立片刻之后,找人把王昌喊了过来,道:我欲增设辅相,以苏忠义为之,如何?
苏忠义?王昌一愣。
以前听梁王提及的。此人亦是乌桓,乃梁国护夷长史苏恕延之子。王氏简略地解释了一下,道:他部众不多了,或可划一些俘虏予他,益其丁口,再请他入朝为官。
此事较为麻烦,似无必要吧?王昌说道。
王氏摇了摇头,坚持道: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觉得要做这事,主动做或更好一些。人你去挑,快一点。
是。王昌应下了。
临走之时,他的内心有些沉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