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勋叹了口气,道:真是瞒不了你分毫。不过,这样攻伐下来,纵然统一天下,也让人惆怅不已。
人力有时穷。张宾劝道:明公走到今天这步,仍然坚守本心,矢志不渝,老夫佩服。尽力而为,无愧于心便是。
也是。邵勋笑了起来,道:没想到啊,幕府很多僚佐为我办事多年,都没孟孙看得清楚。恨不能早点遇到你。
张宾苦笑。
在石勒帐下当谋士,不容易吧?邵勋继续往前走,随口问道。
张宾摇了摇头。
身处乱世洪流之中,没有任何人可以随心所欲,即便是军阀头子、天子高官也不行。
石勒据邺城之时,有外地官员入城述职,半道被羯人把行李抢掠一空,甚至连外衣都被扒了。石勒能怎么办?自己出钱弥补被抢官员,如此而已。
他甚至不能全境大索,大张旗鼓抓捕拦路抢劫之人。因为羯人是他最核心的部众,既然没有闹出人命,那么他就不能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让他们离心,不值得!
石勒的官可没那么好做。
孟孙既然已知我方略,可有补充?邵勋转过头来看着他,问道。
既然走到这一步了,那就不要犹豫。夜长梦多,越快越好。张宾说道。
邵勋点了点头。
他本来还想盯着刘曜,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再动呢。但很快清醒了过来,哪有那么完美的时机?真要事事追求极限,试图把最后一点好处也吃掉,那只会弄巧成拙。
所以,他释然了,今天早上就派使者北上幽州。
刘灵跟在二人身后,一会看看邵勋,一会看看张宾,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些什么,一脸懵逼。
打哑谜的人都去死!
上党那边,明公最好——张宾刚说到一半,一骑飞奔而来。
亲兵纷纷上前。
张宾眉头一皱,退至众人身后。
器械收起来。邵勋左右看了看,说道。
那匹马识趣地停了下来。
邵勋走上前去,牵着马缰。
这是他的坐骑,马儿亲昵地凑过头来,打着响鼻。
刘野那坐在马背之上,本来脸色不是很好看,见到邵勋主动走过来后,有了喜色。
你不怕我一箭——对你不利么?牵着走了一段之后,刘野那闷声说道。
不怕。邵勋说道。
为何?刘野那好奇地问道。
草原风俗,抢到的女人归自己,我抢到你了,你就注定是我孩儿的娘亲。
刘野那脸上又染上了红晕,良久之后,声如蚊蚋地嗯了一声。
邵勋暗叹,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不过想到大事要紧,他决定舔两下,道:有些时候,我很嫉妒石勒啊。
刘野那看着他,一眼不眨。
邵勋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轻声说道:没能早点遇到你。
刘野那心砰砰直跳,避开了他的眼神,轻声道:我已经被你抢到手了……
邵勋将她放了下来,然后牵着她的手,在草地上走着。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却旖旎不已。
我给你打了两只野兔。
马背上打的?
嗯,就射了两箭。
草原上美丽的云雀,竟然也有出神入化的箭术。
若去年不是刘达上冰井台,而是你,我就一箭射死你。
现在还要杀我么?
刘野那抿嘴一笑,不回答他的话。
方才那一通奔驰,鼻尖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
邵勋停下脚步,用拇指肚轻轻拭去,然后拉着她继续漫步。
刘野那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身躯有些软。
之前邵勋说石勒输掉了她,大约是真的吧,输得很彻底。
邵勋轻轻将她搂入怀中,不经意地说道:野那,上党那边……
嗯,我会央求兄长的。刘野那将头埋在邵勋的胸口,轻声说道。
不,写信不方便。我要派几个人跑一趟,你想想办法。邵勋说道。
嗯。
有把握么?
嗯。
除了你兄长,还有谁可以劝服?
几个侄子小时候是我带的,现在都是英武少年,开始领兵了吧。刘野那说道。
邵勋大喜。
谁说舔没用的?抢回家不花心思,那就是个充气娃娃,还是得深入挖掘价值才行。
想到这里,他得意无比,目光已转向北方的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