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周铎洗完澡出来,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前,杨宇从行李箱里拿出棉签纱布给他的手重新包扎——得知周途接到的那通电话是周书方打过来时,周铎一句话都没说,眼神一暗就要去周浦和家里。许疆见他情绪不对,叫了宁辉宁新一起把人死死拦住,宁辉因为挡在最前面,被周铎打了好几拳,眼睛到现在都是青的,宁新也被踹断了一条腿。幸好当时秦峰和杨宇也在医院,若不是四五个人一起拦住周铎,只怕周书方就被周铎活活打死了。而周铎停手时,整个手背都血淋淋,分不清是别人身上,还是他自己身上的,他当时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只剩下聂书姚崩溃质问他的那一句句:是你害死了他……和二叔一家几十年的恩怨,到头来却报应在了周途身上。老板,好了。杨宇包扎完,将行李箱收拾好,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周铎看了眼时间,起身往聂书姚的房间走,她已经睡着了,怀里搂着小小的孩子,母子俩下午哭了太久,这会睡得都很沉,周铎坐在床沿安静地看着两人睡觉。孩子忽然瘪瘪嘴大哭起来,大概是饿了,周铎两手掐着孩子往外走,许菲刚好急匆匆跑过来,差点撞到他,避让了一下,把温好的奶瓶递到周铎手里。周铎把孩子放在婴儿床上,单手拿着奶瓶喂到他嘴里。许菲悄悄拍了张照片,正要去拿尿不湿时,看见聂书姚着急忙慌地从床上跑下来,连鞋子也没穿,她看见许菲就哑着嗓子问:孩子呢?许菲指了指婴儿房:在里面喝奶了。聂书姚走进去刚好看见周铎在举着奶瓶,孩子闭着眼正大口吮着奶嘴喝得嘴角都溢出些许奶汁。聂书姚做了噩梦,梦里周途不在了,孩子也不在了,她醒来发现孩子没了心脏都快停了,现下看见孩子好好地躺在面前喝奶粉,她心下一松,腿都软了。许菲忙上前扶着她,把她扶回房间,又说她晚上没吃多少东西,一会去楼下做点好吃的送上来。聂书姚没有拒绝,声音哑哑地道了谢。过了几分钟,周铎两手掐着孩子回来了,他还是不会抱孩子,月嫂教了他,但他觉得不稳当,担心把孩子摔了,选了自己觉得最稳妥的方式。他把孩子放在床上,拿小毯子搭在他肚子上,起身时将壁灯的光换成了暖灯,孩子喝完奶就睡着了,小小的嘴巴时不时咂一下,像是还没吃饱。聂书姚低头看脚下的地毯,见周铎要走了,这才开口:我想带着周一去别的地方住。周一是宝宝的小名,大名叫周衍盛,是周途取的名字。周铎脚步停下,没有回头,他这些天都很少开口说话,声音比她还哑:去哪儿?聂书姚不说话了,她的目的,只是不想见到他,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集,又怎么会告诉他去哪儿。周铎偏头看了她一眼,聂书姚一张脸白得毫无血色,眼睛是肿的,眼尾和鼻子是红的,嘴巴因为缺水而干裂起皮,她垂着眼皮看着地面。在医院病房里,她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不是看天花板就是看地板。眼下,她那双眼里好不容易有了点亮光。周铎不想,也不能毁了那道光。他点了点下巴,说:把许菲带上。不用。聂书姚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我自己可以。她不需要他,也不需要他的人,他的任何帮助。周铎最后看了眼孩子睡着的面容,转身往外走,只低哑的声音落在空气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