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女生轻得离谱,使他想起从树上飘落的叶子,薄薄一片,风一扬便要飞走。怎么这么轻?宋理之不着边际地想,她一定没有好好吃饭。是因为她做饭很难吃吗——就像她一样……脖颈环上一双手,把人吓得差点忘记呼吸。郁芽靠着他,一脸理所当然的平淡:有点晃,我抱着你脖子会好些。那也不应该做出这么亲热的举动吧?宋理之想,却忍不住心软,抿唇默默将她的腿托紧了些,没反驳、没反抗。短短一段路,漫长得像一条天涯。郁芽搂着他脖子,脑袋几乎完全贴在他胸前,姿势实在暧昧。宋理之紧张极了,心跳似雷鸣,一边走着一边观察四周以便被人撞见。还好,正是上课时间,两人一直到医务室门口都没遇上人影。宋理之将人放下来,敲过门,小心地扶着她进去。校医室不大,从墙壁到桌椅、小床都是白的,反射了灯光后显现出一种冰冷的明亮感。怎么了?穿白大褂的校医扫了二人一眼,目光定在女生明显没承重的那条腿上。宋理之给人说明了情况,校医让郁芽坐在单板小床上,在后者脚踝处按了几下,得出结论:应该没大问题,就是脚崴了,喷点云南白药,休息几天就行了。请问有什么要注意的吗?病人自己还没说话,站在一旁的少年便忍不住追问,比如忌口什么的。崴个脚而已,用得着注意什么?校医诧异地瞟他一眼,了然:少食发物,忌辛辣,不要剧烈运动——过来签个字,登记她班级、姓名和你们班主任的名字。宋理之拿起桌上的签字笔,弯腰写字,却忽地听那校医小声揶揄:她是你女朋友啊,这么关心?笔尖一歪,写出个错别字。宋理之把那个错字划掉,抬头时喉咙发干:不是,我们是同班同学而已……紧张啥——我又不是你们老师,不会告家长!校医笑他,你们青春期小孩儿,谈个恋爱是正常的,正常的。您误会了,真的不是……行行行,你把药拿回去给她喷了。校医心中门儿清,把一盒云南白药喷雾塞进对方怀中,不由分说赶人,记得这段时间别剧烈运动,有什么问题就去医院检查。宋理之:……可是他们真不是男女朋友。郁芽不方便上楼梯,宋理之还是像来时那样抱着她回教室去了。他有想过背着会不会好些,可是……如果她的身体贴在他背上,好像更奇怪吧。算了。郁芽:你和校医说什么了?没什么……她让你这段时间别运动,按时喷药。就这?嗯。宋理之停了一秒,坚定道,就这个。哼。她笑了,声音从他怀里往上蹿,撒谎。没有。我没撒谎,就说了这个。宋理之局促地狡辩。好奇怪,为什么她对他说话时总有种居高临下的命令语气?更奇怪的是,他居然一点也没觉得讨厌。他是不是有毛病?宋理之怀疑自己。但不管有没有毛病,有一件事他没犹豫地要做:帮郁芽喷药。难道脚踝是什么难以照顾到的部位吗——她只是崴脚,又不是手断了无法自理,喷药这种小事何必假他之手?但宋理之压根儿没想过这茬。郁芽理直气壮伸出腿的态度使他不自觉将顺她的意当做合理的事。体育课还没下课,教室中除了他俩,空无一人。他把郁芽放在她座位上,自己单膝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把白色的棉袜拉到她脚后跟下,想了想,抽了几张纸垫在鞋与脚踝皮肤相接的位置。十月底的天,窗外有寒鸦高鸣。用力摇晃喷雾,瓶中传出哐当哐当的撞击声。宋理之不是医生,摸不准是什么位置,只能一手拖在她腿后,一手试探性在脚踝一处皮肤上按了按。正中病灶。嗯……少年人的体温从脚踝下的血管往上攀,郁芽被按得又酸又疼,皱着眉轻吟了一声。而原本以为胸有成竹的宋理之,听见这声轻吟,竟像被道惊雷打到了身上,瞳孔骤缩,动弹不得。